麻子脸一个前冲,来不及刹住,一头扎进对面放在墙根处的猪食篓里。
“舍不舍得,不是舅母能做主的。”桃柳也跟着转过来,侧耳听姑娘低柔的说话声。
“舅母头上还有外祖母,外祖母就算为了整个杜家,也会再寻一家底厚实的人家。”就算不是陈家,后面还有别的什么李家、王家、赵家。
“那、那大夫人就不能去老夫人跟前说说情吗?”连桃柳这个才来不久的外乡人都知,这陈家就是个火坑。
不像杜家这些几代扎根在荆州有底蕴的士族,陈家是近几年靠着布庄生意才起来的,说得好听点叫新秀,不好听点那便是暴发户。
按杜家如今的情况,暴发户倒也行,可陈家的当家夫人惯会拿捏人,自个儿只有一个儿子,便眼珠子一样护着,样样儿都管。
儿子房里抬几房妾侍,夜里叫了几次水,生几个孩子,她都要管。
这两年孙子孙女多了,心思便活络起来,想寻个士族女郎做儿媳,好教导她这些个孙子孙女。
当然,再生几个多多开枝散叶便更好了。
可通常士族家的女儿哪看得上陈家这条件,不说是个暴发户,便是这满地跑的庶子庶女,也让那些夫人女郎忍不住呸一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也不知陈家人哪里带听到杜家做生意接连失败,家中遣退了不少仆人,如今生活不如意。这消息传入陈家的耳朵里,竟让他们打起主意找上门来了。
让杜玉昙嫁进去,可不就是跳入火坑嘛!
听桃柳说要去求情,秦芷瑜摇摇头,青葱细指往上指了指,朝她眨了眨眼,“可别忘了,外祖母上头还有个老太太呢!”
一个唯利是图的老太太,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还不忘指点江山的老妇人。
麻子脸看她们走进了巷子,抹开脸上带着馊味的饭菜,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这次一不做,二不休……
“哗啦”一声,从狭窄的小巷上方倒下一桶刷锅水。
二楼的妇人一看楼下立着个落汤鸡,反倒占了理儿似的叉起腰开骂,“长不长眼睛啊,没看见人家倒水啊!”
麻子脸呆愣着抬头,吐出一口黄水。
“扑哧——”一直在后头跟着的小虎牙再也憋不住,喷笑出声。
“主子,这人怎么比您还倒霉呀!”他笑得捶起了旁边冰块脸的肩膀。
还是第一次见比自家主子还倒霉的人。
冰块脸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一步。
“长没长眼睛!”贺青着他那身破烂衣裳,学着那妇人的音调,脸一拉,“骂的就是你!老子倒霉?倒什么霉?倒什么?再给老子说一遍!”
话里话外皆是威胁,小虎牙立马换了副嘴脸,“撞运,撞运,主子当然是撞大运的人!”
心里却想:那女郎可真走运,都不需他们出手,屡次化险为夷,这可比出门便踩屎的主子强多了。
这厮惯会见风使舵,睁眼说瞎话,冰块脸不愿与他挤在一起,伸手推开他。
贺青瞧着窝囊的麻子脸,鼻腔发出一声冷哼,再瞧瞧前方那道纤弱背影,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股子酸溜溜的意味。
秦芷瑜听见骂声,疑惑地回头,只看见地上一滩浑水,二楼有人重重地关上了窗。
“泼妇!”桃柳气极,这里只有她们两人,且这水也没泼到谁身上,再说了,她从上头泼水她还有理了?
撒哪门子泼呢!
麻子脸缩成一团,躲在一旁的柴堆后,脸色阴沉得吓人。
秦芷瑜轻轻拨开帷帽的轻纱,露出一张素白的小脸,她看了眼地上溅开的水渍,又环视了一圈周遭百姓堆放的杂物,“唔”了一声,放下轻纱。
“桃柳,再不走便要吃冷食了。”
女郎莲步款款,不急不缓,端的是娇怜若柳,婀娜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