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耳朵特别灵敏,甚至能够听见每个人内心的旋律,对于分辨人类以及恶鬼都有很强烈的优势,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爷爷才会在当初替他还清被女人骗了的一屁股债务,并且寄予希望他能够成为鬼杀队的剑士,斩杀恶鬼。
在我妻善逸耳中,先前的狯岳师兄有着空荡荡的心音,仿佛一间徒有四壁的房子,又好像一个破了洞的盒子,什么幸福与快乐也留不住,只是在不停乱撞着烦躁不满的旋律。
而现在的狯岳师兄……
沉浸在恐惧中的我妻善逸凝神听了两秒钟,然后实在没忍住,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
说实话,有点吵。
现在的狯岳师兄心里就好像一乱糟糟的麻线,有嘈杂的声音在横冲直撞,一会儿听起来像是恐怖空洞的三味线音调,一会儿听起来又格外接近重金属碰撞的激烈声线,最离谱的是他还能听见极具乡土气息的乐颠颠魔性民谣,听起来让人忍不住联想到在空地上按节拍舞动的广场大妈……这,从狯岳师兄的心里听到这种声音,也太诡异了吧?
只不过是被雷劈一下,变化这么大的吗?
我妻善逸又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总,总之,他觉得师兄被雷劈过之后比之前可怕好多,导致他现在都不敢和师兄独处一室了——就算是昏迷的师兄也不行!谁知道师兄会不会突然大喝一声翻身跳起,然后怒吼着“崽崽妈妈爱你”,再冲过来把他勒死到胸肌里啊?
不行了,不能想了,再想象那个场面,自己就要吓尿裤子了。我妻善逸哆哆嗦嗦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颤颤巍巍地抬起脚,准备在不惊动师兄的情况下静悄悄逃离。
然而事情的发展总会事与愿违,在我妻善逸迈出第一步的那个瞬间,他就犹如被美杜莎直视了一般石化在了原地,原因无它,只不过是他听在耳朵里的乱糟糟杂音仿佛突然被梳理起来,粗暴地融合杂糅为了一曲诡异的音调——就像心音的主人苏醒了一般。
横尸在地板上的狯岳也暂时粗糙地融合完毕灵魂碎片,虽然仍旧处于记忆混乱中,但仍然坚强地捂着抽痛的脑袋从地面爬了起来。
“嘶……头好痛。”
狯岳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皱着眉头扶着墙站了起来,他此刻觉得自己的脑袋格外混乱,曾经的记忆乱糟糟的,像是被打乱了时间线后重新随意拼凑起来的碎片,甚至思维中还存在一些莫名其妙互相矛盾的常识,比如说鬼与神明,剑士和妖怪,又比如说废物师弟与妈妈的乖宝贝。
狯岳:“……”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那个废物怎么可能会像乖宝贝,而且这个形容词也太恶心了吧,他难不成中了什么血鬼术吗,呕——
仍旧是属于“狯岳”的记忆占了上风,他厌烦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试图用这种方式把脑子里不太正常的一些想法拍掉,比如说什么妈妈亲亲妈妈抱抱之类的……虽说效果似乎不太理想。
因为在自救拍过脑袋之后,狯岳不仅没有觉得自己清醒一点,反而感觉脑子里更乱了。
而就在这种痛苦的纠结之中,按着抽痛额角的狯岳一抬眼,在黯淡室内光下泛着莫名青绿色的眸子随意一扫,刚刚好就看见了石化在了门口,明明下一秒就可以逃出生天,但因为错失良机而与自由失之交臂的我妻善逸。
而也就在这一瞬间,狯岳心里因记忆混乱而导致刚刚暂时占据上风的“废物师弟”念头突然好像受到了什么冲击,莫名地开始薄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股匪夷所思的想法。
“喂,废物。”
还没有意识到事情哪里不对的狯岳不耐烦地开口道:
“你过来,快点来扶我去——”
后半句话还没说完,狯岳就突然浑身一震,没吐出来的尾调戛然而止,瞳孔中的青绿色徒然浓郁起来,甚至在一瞬间色泽接近了清澈透亮的孔雀石,并且莫名蔓延上了若有若无的紫意——
下一秒,在我妻善逸倏地变为惊恐的目光下,突然卡碟的狯岳仿佛断线重连,接着尾调抡起一个车轮子都快甩飞的大转弯,改口道:
“——快,快来让妈妈亲亲,乖大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