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宣鱼自从落水醒来之后很久没有做梦了。
但这一回,她跌入了一场很深的梦魇,她梦见自己在沐浴,新箍的浴桶还有桐油香,吴嬷嬷叫了两个小厮往里面加热水,然后又取了加了香叶的茶枯饼准备给她洗头。
这水上头却冰冰凉,她轻呼了一声,吴嬷嬷就道:“姑娘可不兴这么娇气,这是世子专门为姑娘从忻州买回来的,一片好心呢。”
她听见那个名字,顿时蹙眉,只说:“不要。”
吴嬷嬷便叫人抓着她:“怎么能不要,等下还要见世子呢。”
梦中画面一转,那个抓着她的小厮竟然变成了世子,他的手掌滚烫有力,抓着她小小的手腕,就像抓一只小小的兔子,而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和声音,还有他身上带着强势侵略的气息,猝不及防靠近,温宣鱼热血一下涌上了头。
“走开!你走开!全部都走开!”
但她根本没有反抗之力,温宣鱼无助地哭泣着。
梦里脸庞模糊的世子嘴角带着一丝冷笑:“你确定要我走?你家里的人可还想不想救?”
温宣鱼的声音哑了一下,委屈的眼泪一下涌出来:“你吓我。”
世子笑意更深:“阿鱼尽可试试。”
绝望在梦魇中攀爬,她泪流满面,惶恐绝望,梦中哭泣得几乎要喘不过气,胸口堵得几乎要炸裂,她忽的心一横,这积郁在心中的惶恐变成了最后的愤怒,她颤声控诉那个恃强的男人:“那就一起死!大不了一起死!”
就在这时,忽然外面传出一个冷冷的声音:“何人在此?”
只听得这个声音,梦中的温宣鱼心里一抽,她转过头去,明明是在梦里,随着她转头,却好像身体被抽离,她在梦中仿佛变成了旁观者,在看着另外的人。
从门外,一个挺拔伟岸的身影缓步走了进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腰上白玉犀比泛着冷光。
男人有一张和世子一样的脸。
温宣鱼只觉得一瞬间仿佛所有血液从脊背抽离,寒意自脚底蒸腾。
就在这时,那个原本梦中的男人,竟然微微向她转过了头。
……
此刻莫家房间里,围着的众人面色难看,看着病床上将额头冰凉的湿帕拂下来的温宣鱼,听着她嘴里胡言乱语,各个都有些不安,陈氏伸手捂住肚子去问郎中,土郎中皱眉面色难看,又见少女已呼吸急促,慌乱之下便要收拾自己的东西。
“我看你家姑娘是中了邪,非人力所能行。”
莫朗连忙拦住,又取了一串钱恳求土郎中,土郎中这才定定神:“我看也只有一个法子了,需得牛黄三两,麝香三钱并冰片三厘煎熬在三炷香的时辰内煎熬服下。且此病还需要一样药引,那就是她日前落水的桧目湖水三瓢煎至一碗净口通窍。”
这样的要求,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完成,分明就是这郎中害怕出了人命的托词,但现在谁也不敢说是郎中胡说,万一是真的呢,谁敢负责?
莫朗着急忙荒,喘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好,我去准备。但阿鱼现在——”
那土郎中转头看那颜色艷丽的少女,因为呓语挣扎,她的衣衫松了些许,露出里面雪白的肌肤,那是和寻常妇人截然不同的存在,他轻轻咳嗽一声。
“你们且出去,我,咳,我现在为她施针先诊治。”他伸手按住腰间的针包,其实里面寥寥落落就只有几根针。
陈氏听过这土郎中的一些传言,不由有些迟疑,但见丈夫向她摇了摇头,也强忍着不安走了出去。
土郎中定了定神,听得人都出去了,咽了口口水,然后颤抖着缓缓伸出手去。这个小妮子一病一场就跟早春的花骨朵一样,越发动人起来,如今这微喘颤抖的模样着实叫他心里生出了几分心思,她左右是病得不行了,这样白白死掉,连个人事味道都不知道,教他也不忍心呐。
就让他好好……
他看着那张脸,因为发热红润的唇,只觉别的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想做点什么。
土郎中那只粗糙干瘪的手刚刚伸到温宣鱼的领口位置,手腕突被一只铁箍般的手握住了,土郎中惶然转头,看见一张陌生俊朗少年郎带着笑的脸,明明有笑意,却让人感到彻骨的寒。
“不是说要施针吗?”他垂眸,手微微用力,土郎中痛得几乎一下跪倒在地,然后被他一脚踹开:“你的账先记上。”
那土郎中猝不及防,吓得跌坐在地上,忙道:“我的账都不要了。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