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次越来越高,气氛也越发凝重起来,方倾知道,这是到了最后的厮杀时刻了,前五名Alpha才有一等兵称号,毕业即为上校,有“点兵点将”的权力,可以直接挑选他人与自己组队,成为他们的“长官”与“总指挥”,第六到第十名自动为副队,也由前五名挑选,二十多年前,父亲方匀就是以医疗兵的形式被于凯峰点了兵,刘延川则以副队形式被于凯峰点了将,开启了他们战无不胜的Art军旅生涯。
渐渐的,快要公布到前十名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了:“第十一名,A军新兵连第12班,刘赢。”
“刘赢?刘赢怎么没进前十?!”王俊惊呼道。
不止他发出这种声音,国会大厅里不敢相信这个名次的声音此起彼伏,方倾虽然不太了解刘赢,但也听两位父亲说过,刘赢是百分百的优等生,是他父亲的骄傲,也是Art后起之秀们的榜样,是“别家的孩子”。
刘赢被叫了名字后,坐在那里待了好久,才茫然站了起来,看了看自己的父亲,然后抿了抿嘴,撇过头,跑了上去,拿了奖状后,他一言不发地回到原位。
快到前五了,尹瀚洋握起拳头,紧张地问哥哥:“刘赢怎么才第十,靠,那我能第几啊?”
于浩海还未说话,巴可达一字一顿的声音公布道:“第六名,B军新兵连2班,尹瀚洋。”
“我第六?我才第六?”尹瀚洋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挠了挠后脑勺,走上前去。
巴可达把奖状发给他,他拿着这张纸上下翻面,盯着上面的麦穗首尾相连图案:“就这?”
“啊,是对我们孔雀旗的奖状设计有不同理念吗?”巴克达直直地盯着尹瀚洋,痴痴地问,“可以提出来。”
“起码不得有个孔雀吗”尹瀚洋抬头问道。
巴可达怔住片刻,瞬间笑了出来:“是孔雀的尾翎花色。”
噢,原来是这样,尹瀚洋不太满意地往下走,巴可达却叫住他:“你等下——”
尹瀚洋却没听见,摇头晃脑地走了下去。
“糟了,咱们是兄弟,你不能点我了。”尹瀚洋叹了口气,对于浩海说。
于浩海和尹瀚洋若是普通士兵的话,还可以在一个队伍里互相扶持,可若是于浩海为总指挥,则不能有近亲在一个队伍里,因为在作战时会让总指挥分心,也会引起战士们对公平性的猜疑。
“不怕,后面协同作战时,你还有转圜机会。”于浩海道。
第二名财务司大臣莱恩拿着奖状,落寞地回到座位上之后,终于到了此次受封典礼最关键的时刻,方倾放下手机,依旧看着那挺拔的背影。
“第一名,B军新兵连1班,于浩海。”像是尘埃落定,又像是果然如此,巴可达念出这个大家心里都有数的名字后,心里突然松了口气。
应该说是全场老一辈的A军们心里,都同时松了口气。
时间像个沙漏,将过去与现在都串联在一起,历久弥新,却从来不变。
那个人的儿子快步走上讲台,向自己敬礼,接过表彰,就像他的父亲、祖父、曾祖父一般,从容不迫,面带微笑。
“恭喜你,水星第一铁骑,Alpha最强战士。”巴可达眼前几乎重影,于凯峰和于浩海的样子叠在一起又分开,分开又重叠,最后慢慢变得清晰,现出眼前的俊朗少年。
于浩海回礼后,面向所有Alpha战士们或不服或挑衅或仇恨的视线,挥动奖章:“荣誉是暂时的,我们战场上见。”
“好!”Alpha们纷纷鼓掌,是啊,单兵作战只是把一个人扔到荒岛上去闯关而已,将来遇到的敌人可都是活的!
他们又有信心了,又傲起来狂起来、又能上天了,目前的排名算什么,将来再看!
方倾抿了抿嘴唇浅笑,这人长大了,还挺会做人的,本以为他能说出什么气死人不偿命的“上位宣言”,没想到却说了一句大实话。
而且,声音还挺有磁性的。
方倾不自觉地支起了下巴,歪着头看着于浩海的背影。是的,他又回去坐着了,这人未免太老实,第一名竟然前后没用上两分钟就回去了,为什么不多说几句?前面有个第十三名的,拿到奖状后那可是涕泪横流,从自己两岁时讲起呢。
巴可达念完一百名之后,又说了一些鼓动人心的话就以处理公务为由回去了,接着是军务司、上议院、联盟校长、大法官等各个将军讲话,只听得方倾昏昏欲睡。
突然左侧贵族们专座的前排一片骚动,参杂着玛格列特公主的尖叫声:“凯文逊!凯文逊!医生,哪里有医生!他昏倒了!”
Alpha们、议员们、大臣们都冲了过去,将他们团团围住,只见凯文逊跌倒在地,手足抽搐,呼吸困难,额头上冷汗淋漓,眼球不见了,只剩眼白。
“都让开!我是医生!”方倾抢上前去,用力拨开那些看热闹的人,“需要通风,你们都让开,我是医生!”
王俊被方倾这一提醒,立刻想起来了,也跟着大叫:“这里有医生,他是方医生的儿子!”
Omega们的声音尖锐,很容易被辨别出来,人群渐渐散开一条缝,方倾挤了进去,一手按住凯文逊的胸口,另一只手抓住其衣领向后挪动,将他身体放平,叫道:“有纸吗?我需要纸!”
玛格列特慌忙地递过去一沓面巾纸。
“不行,这个太软了,我需要硬的纸!”方倾勉强制住凯文逊的抽搐,大声说道。
一张红白两色的牛皮纸递了过去。
方倾接了过去,立刻用膝盖压住凯文逊的胸口,上下折叠这张纸,两手按住两侧,捂到凯文逊的嘴上:“吸!”
凯文逊仿佛没听见,方倾立刻用膝盖猛碾他的胸口:“快点吸!”
凯文逊只觉得胸口要碎了,左右挣扎不出,只好听话地吸纸袋里的空气,慢慢地调整过来,不再抽搐了,只小孩喝水一般,伸手握住这纸袋,开始拼命地一呼一吸。
这时方倾才看清这张纸上写的是什么:
第一名,于浩海。
他连忙转过头去看那人,可身前身后都是护卫队的人,不断地把人群向外疏散开来,嘴里重复着方倾刚才说的话:“让开,让开!保持通风!不要聚集!”
不一会儿,皇家医疗队的人从外场地冲了进来,将王子送上担架,玛格列特公主惊慌地喊着凯文逊的名字,一群人稀里哗啦地来了又走了,险些把方倾撞一个跟头。
“咱们走吧,车在外面!”王俊从人群中牵起方倾的手,在护卫队的护送下,坐上了Omega专属班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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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驻地军区到孟家湾、再到崴合港学校,Omega们一个个下了车,回到了自己的居住地。方倾要去的东区医院家属住宅楼在最偏僻的郊区,那时父亲方匀没有多少钱,只买了一个废旧制药厂,后来才高楼拔地起,有了现在的家业。
班车摇摇晃晃,方倾坐在那里,头倚着窗户向外望,此时已是傍晚,天黑沉沉的,绵绸的雨丝飘了下来,淋湿了过路的奔跑着的人。
经过一下午的吵闹,现在方倾的耳朵格外安静,可不知为什么,他望着窗外,心里却没来由的一阵落寞。
“就剩你一人了,”司机师傅是个温柔憨厚的Omega大叔,回头看了看方倾,“你住的真远呐。”
“是啊。”
“是医生吗?”司机看了看导航上的目的地。
“是的。”
“不容易啊,这么小就当医生了,医生累呀。”大叔缓慢地开着车,路上湿滑,行人跑着躲雨,有轨班车吱嘎吱嘎的声音在雨中格外清晰。
方倾笑了笑。
“咦,”司机猝然停车,拉下制动杆,“怎么前面没路了?”
有轨电车前端突然分叉,没有了轨道。
司机将车停在这里,看了半晌,对方倾道:“我下去看看,你坐好。”
他十分警觉,拿着一根铁棒下了车,还将车门拉了回去,关好。
方倾伸着脖子看着前方迷蒙的雨,黑漆漆的路,突然心里砰砰直跳,那种不由自主的恐惧袭上心头:为什么这一幕,有些熟悉呢?
这时,一只有力的大手在外面用力掰开了车门拉锁,刷拉一声,将车门拉到另一边,撞在开合处,把车窗都撞得震动起来,车身跟着晃了晃。
“出来,”于浩海站在门口叫他,“方咪咪。”
方倾看着于浩海那立起来的、短短的、微湿的头发,笑得恣意又天真的脸,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他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任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