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崇山峻岭繁多,出了首府卫灵城一路顺水向南,半日的路程便到了陵水镇,此地仍云鹤山庄的势力范围,下面还有大大小小数十个村落,居住于此的人上交佃租赋税给云鹤山庄,而云鹤山庄则要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
自十五年前七侯之乱始,天下大乱,各路群雄乘势而起,汝南侯入洛阳后大权独揽,挟幼帝以令天下诸侯,其余诸侯表面服从朝廷,却各有心思,十五年来朝堂江湖间皆争斗不断。
在此乱世之中,普通人既无权势又无武艺傍身,选择依附地方的江湖势力生存,是十分正常的事。
况且云鹤山庄庄主还是难得的好人。
陵水镇地势偏远,朝堂江湖风波并不常常波及至此,山患水匪又一概被云鹤山庄清剿干净,因此陵水镇在一路南下目睹各地惨状的祁青罗眼中,竟然算得上一处安居乐业之地。
他们一行人在陵水镇休整片刻,便继续跟着周献明往固陵山中的云鹤山庄去。
林间幽静,只余莺雀啼鸣,行在其间二十来人的队伍很沉默,这支队伍很明显的分成了三拨,周献明带着几名鹤云山庄弟子骑马在前,祁青罗带领的华山剑派弟子断后,中间则是一驾被严密拱卫着的马车。
男男女女脸上皆带着疲惫,他们一路从扬州南下,期间又接连遭到追杀,折了许多人,直到进入湘西地界才略微放松几分,即便是铁打的人也承受不住。
祁青罗是华山剑派掌门首徒,此次南行,正是为了护送车驾中的大人物至蜀州避祸。
虽然师傅并未明说这位大人物的身份,但结合不久前洛阳城里发生的那件大事,祁青罗隐约已经猜到了这位被称为杨公子的人是谁。
她正暗自思索着如今朝局变幻莫测,华山剑派如何才能抓住机遇乘势而起,却见骑马行在最前领路的周庄主神情肃穆,做出手势示意众人停住。祁青罗心中略微一惊,随后安定心神,眼神安抚一旁惊慌的师弟师妹们,打马上前,来到周献明身侧。
“周庄主,怎么了?”她问。
周献明已过而立之年,并未娶妻生子,样貌也并不出众,只是他身姿挺拔,气质凛然,对祁青罗来说是十分可靠的武林前辈,他皱着眉,似有些不确定道:“前方好似来了许多人。”
“许多人?”祁青罗闻罢也凝神屏气,仔细观察起前方的动静。
这时一直带着人拱卫在车驾一旁的沉默男子似乎是得到车驾内大人的命令,也驱马上前,直接了当道:“我去探路。”
他说完,当即运起内力,从马上轻巧落地,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纵然这一路上祁青罗早已见识过卫执的高强武艺,却还是忍不住惊叹起他轻功身法精妙绝伦。
周献明却颇为疲倦的喟叹一声,对祁青罗说道:“祁姑娘,这一路真是辛苦你们了,本以为到了云鹤山庄,等着灵枢宫那边的人前来接应便是,你们也可安心回华山,却不想还是横生变故。”
“说不定只是山庄内来人……”祁青罗沉吟道。
“呵,”周献明闻言只是摇摇头,自嘲般笑笑,“我也希望如此,只是心头难免不安。”
他话音刚落,就见卫执从远处朝他们飘然而至,手上还拎着一个不停挣扎嚎叫的人。
卫执面上沾了几滴鲜红的血,神情冷峻,他将手中那个蜷成一团的人丢到地上,对周献明言简意赅道:“前面有宫变之夜出现的东西。”
周献明闻言悚然一惊,想起一月前他们这些江湖中人在洛阳神佑宫的所见所闻,脸色一时煞白。
祁青罗并未经历洛阳宫变之夜,事实上正是因为华山掌门身受重伤,没有余力护送“杨公子”南下,这才命令一直在扬州待命的祁青罗一干弟子南下,所以她十分不解周献明与卫执的慎重担忧。
“宫变之夜出现的东西?”她问。
“来不及解释了,祁姑娘,你带着华山弟子在后保护杨公子,”他说着,神情也如同卫执一般严峻,还带着几分舍生忘死的凛然气势,“若见形式不对,一定要带着杨公子离开,直接改道去蜀州。”
祁青罗见周献明与卫执都如此作态,心下一凛,郑重其事道:“晚辈领命。”
说完,便当即做出手势示意师弟妹们上前,接替了卫执的人手,将车驾团团围住,严密保护起来。
“师傅!师傅快跑!有鬼!有鬼!”
这时一直因惊惧蜷缩成一团的周初七回过神,并且认出来师傅的声音,当即抬起头,朝周献明大喊着。
周献明也认出来周初七,他心下一叹,猜测云鹤山庄已经出事了,父母也很有可能遭遇不测。只是他现在却来不及悲伤,对周初七柔声安抚几句后,就让弟子将他带到后面去。
他与卫执并肩而立,握紧腰间弯刀,目光紧紧望向前方,全身肌肉蓄势待发,经脉中的内力翻涌沸腾,又略微转头向众人喊话:“待会无论看到什么,首先要保持镇定!有我与卫统领在前,你们要注意我与卫统领的攻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