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京之后,最谨慎的名字,就是楚子殊。
傅茗垂下眼帘,或许这是她最深的秘密。
周小乔见劝不动她,也知道傅茗看着柔柔弱弱,可定下了的主意,绝不会轻易改变,便不在多提这事。
……
周家是行医人家,还是救过宫中贵人一命的医术,高门大户里好些公子哥玩的太开,排着队的想请周家来看看,这回乔迁宴上来走动人情关系的自然就更多了。
宴席吃的差不多,傅茗和周小乔聊的也累了,小姐们纷纷下了桌,一起聚在庭院侧边上欢闹。
最多的便是围着伯爵府大小姐转悠,十几个人凑了一场投壶比赛。
这游戏是为了讨好大小姐的,自然是她站在最中间,挨得夸也最多。
周小乔冷眼瞧着,心中鄙夷:“溜须拍马的本事倒大,原来皇都和江南郡都是一个样儿的攀附权贵。”
“有人在,就会比高低,有人低,就会往上爬。”亘古不变的道理罢了。
“啧——”周小乔远远瞧见周夫人在朝她挥手,同身边傅茗说道,“母亲喊我过去,你随便逛逛,就当是自己家里。”
傅茗点点头。
只是这投壶一点意思都没有,壶罐子摆的远,没一个人投中,看了片刻后,她便兴致缺缺偏过头不再去看了。
周府陈设不变,她就想着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一会儿,思来想去的在院里转悠,几下转悠来已经转到了后院小花园里头。
这一处前面设了大垂帘隔开前厅的男客,另外两个入口也设的极为隐秘,乍看之下就是两堵墙。
小花园里栽种的腊梅开的正盛,随着风吹有淡淡香味。
傅茗端着周小乔硬塞过来的药酒,找了个藤椅坐下来,抬起大氅帽子戴在头上,帽檐大得都能挡住她的眼睛。
她坐稳后,手里捧着温柔的酒壶,时不时喝上一小口,温热酒液在身体里暖暖的,不知不觉间,她闭上了眼睛,随意跟着藤椅清微的摇晃,去享受此刻宁静。
……
寒风熙熙,她把自己藏在宽厚大氅之内,毛茸茸的领口处只露出了小半个下巴。
良久。
一个疑惑的女声从她头顶上响起来。
“傅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傅茗抬起头,谢绥一身明蓝锦织圆领长袍,脖颈领口处向外翻出做了个暗扣的设计,整个人更显高挑英气。
她从帽子里把小脑袋露出来,惊讶不已:“谢大人怎么在这儿?”
“我在督察院供职,行走在外多有伤病,这不就来跟周大人套一套近乎,分我一瓶伤膏药?”谢绥毫不掩饰自己此行目的。
傅茗听完忍俊不禁的笑。
刚才的前院官家人之间相互打太极、谦卑的模样实在虚与委蛇,像谢大人这样直白说话的,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她笑道:“谢大人果然性格直率。”
谢绥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反正她说的都是大实话。
随后又想起来她的困惑,问道:“不过傅小姐怎么不到前面去热闹热闹,周府乔迁,皇都各路人马都有,玩儿的花式也多,眼下还有投壶的,小姐不过去玩一玩?”
傅茗摇了摇头,笑意浅浅。
她说:“我才去热闹过的,走着走着就走到这儿了。”
当然不可能说她觉得投壶无聊的啦。
谢绥望向三个出入口,这么隐蔽的地方。
她挑起眉头,没揭穿傅茗,还干脆在傅茗身边靠坐下来,自来熟的一手揽住傅茗肩膀,懒懒舒了一口气。
“哎呀不过今晚是真的光热闹,却没意思,前面后面所有人都在捧伯爵家的大小姐,我倒是可怜起公玉婷了——唉~时也命也——”
谢绥是公子着装,这语气颇向纨绔公子哥,若她五官线条再硬一些,怕是混在人堆里都分辨不出是公子还是姑娘。
傅茗听到公玉婷的名字,才想起来自己应该亲自为城门下的事道一声谢的。
转念再一想到公玉婷的处境,便又收回了嘴,只是问道:“以往和亲总是热闹上个把月的,这一回来去匆匆,也没听说要铺张的。”
谢绥语气平平:“以往就算藩国生活艰苦,也是风光大嫁的,过去当的是正妃,这回……呵,公玉婷苦日子还在后头呢……亏她在皇都到处替她亲兄长打击报复,没想到最后却被亲哥卖了,啧啧——”
这话刚才傅茗听周小乔说过,到现在都还是模棱两可不敢信的。
她沉默在旁边,没有出声。
过了一会儿之后,她说道:“启王殿下三年三罪,陛下不喜到把他赶出皇都,为何他还要这么做?”
启王靠着妹妹回到皇都,这样的做法怎么会讨陛下喜欢呢?就算回来了又能怎么样?
夜色笼罩了整片天空,花园边烛火并不能照亮谢绥的整张脸,而她藏在阴影下的双眸里,有“小鱼儿上钩”了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