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好好吃了一顿,宋雨道:“可惜黄彦不在。”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缺了一个,难免有些美中不足。
井玫瑰摸了摸自己微鼓的肚皮,忙坐直上身,修道之人怎能仪容不整,她看向同样瘫在椅子背上的黄迟。
“迟弟,不是要带我出去玩吗?我们走吧。”
说完站起身来。
黄迟不想动:“刚吃完,等一下再说。”他好奇地打量井玫瑰,不明白她为什么比自己还要积极出门。
宋雨也有点吃惊:“是啊,才吃过饭,还是坐下消化一会儿吧,免得对肠胃造成负担。”
井玫瑰静默地坐回原处。
她往常吃过辟谷丹,就立即接着修炼,从来没有暂停消化一说,果然凡尘的五谷杂粮吃起来甚是麻烦。
回味刚才吃的菜肴,井玫瑰情不自禁舔了舔嘴唇,其实她还可以吃下一些,不过没好意思添第四碗饭,就吃前面三碗,还承受了父母和爷爷怜悯疼惜的目光,仿佛她以前从没吃饱过饭似的。
“都到客厅去坐,这里让他们收拾干净。”黄老爷子率先起身,对小孙子道:“黄迟,你这身体比我老年人还不如啊,一顿饭就把你给撂下了?”
黄迟懒洋洋地揉着肚子:“爷爷,我不想动,你就别说我了。”
黄老爷子乐了:“不说你,你还坐在这儿不动,到客厅去,我让人把我那套茶具找出来,泡杯茶喝下去,一会儿就消化了。”
一旁的佣人忙道:“我去找。”
井玫瑰跟着起身:“我也一起去。”吃太多了,坐着的时候,腹部是蜷曲的,刚吃下的食物全挤压到一起,胃胀得有些难受,还是走走吧。
佣人引着井玫瑰一路往存放东西的屋子走去,途中遇上不少佣人,都主动向她问好。她稍微分出些许心神留意了一下,或许是因为先前闹出的住院一事,大概老爷子他们也敲打过了,原主记忆里面那些佣人看菜下碟的现象并没有出现。
暂且算是一件好事吧。
“玫瑰小姐,就是这套茶具。”佣人捧出来给她看。
井玫瑰低头一看,托盘里的东西还挺多,她伸手:“给我吧,你去厨房烧水,我亲自给爷爷泡茶。”
佣人欲言又止,井玫瑰问道:“怎么?你想说什么?”
佣人小小吓了一跳,似乎没想到被她看出来了,连连摇头:“没什么,我是想说,厨房24小时都有现成的开水备用。”
井玫瑰笑道:“谢谢。”这佣人有点奇怪,大概是个胆小的,被她吓到了。
她端着茶具来到客厅,见老爷子他们还站在餐厅闲聊,便先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仔细查看,看着看着不由蹙起了眉头。
茶道一艺,井玫瑰并不精通,被师父收为弟子的时候她尚且年幼,而且她在俗世的家中经济条件只能算一般,并没有专门学习过这方面的技艺。后来在山上年复一年的修炼,偶尔闲暇之时,倒是在几位师兄弟那里蹭过几杯茶喝,自己在洞府中顶多拿开水一烫罢了。
现在拿出来的这套茶具,有的她在师兄那里倒是见过,还有的却是认都不认识。
井玫瑰犯了难,手里拿着茶具翻拣,忽然,一根细长的木簪引起了她的注意。
“簪子?”怎么会放在茶具里?
她拿起那柄“木簪”,只见它做工较为粗糙,顶端雕刻的镂花云纹也算不得精美,通体上下唯一一个优点只有打磨光滑。
她喃喃自语:“虽太过简陋,但勉强也能一用,正好我需要此物。”
她从医院出来,一直不曾找到束发之物,因此头发一直披散在两侧肩头,但凡低头,两鬓的长发必定滑落脸颊,或沾于唇角,十分不便,方才用饭之时她也小心翼翼,才没让这头秀发染上油污。
眼下有了这支发簪,事情便好办许多了。
井玫瑰用双手挽起脑上满头青丝,极为熟练地在头顶拧成一团,而后盘了个混元髻,最后再用这枚染着一缕幽暗茶香的发簪从发髻中穿过。
头发高高束起,她立即感觉自己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这熟悉的感觉让她仿佛回到了山中修炼的日子。
“茶泡好了吗?”黄迟往客厅这边张望了一眼。
井玫瑰回头:“很快就好,厨房还没送水过来。”她微微皱眉,说起另一件事:“迟弟,你该叫我大姐。”
黄迟一噎:“……”他只知道女生喜欢让人叫自己“小姐姐”,这“大姐”的自称还是头一次听到。
宋雨闻言道:“黄迟,你姐说得对,这么大个男子汉了,要懂礼貌知道吗?”
黄迟哼哼了两声:“行吧,大姐,你开心就好。”
黄老爷子忽然插话:“送水?送什么水?”
井玫瑰:“泡茶的开水。”
“我那儿不是有个和茶具配套的小炉子吗?怎么从厨房烧水?那里的水可不能泡茶。”
老爷子边说边起身,其余人不好接着坐下去,都跟着一起来了客厅。
“佣人可能是新来的不知道,”老爷子一边走一边兴致勃勃给井玫瑰解释,“这泡茶的水可不能直接用饮用水烧,那是暴殄天物,最好是用泉水,滋味甘甜,再不济井水也……”
老爷子的话音突然消散,井玫瑰不明所以地抬眸:“您是说井水也行吗?家里有井?”
黄老爷子却没回答她的问题,一双浑浊的老眼紧紧盯住她,眼珠子仿佛都要瞪出来似的:“你、你的头发……”
井玫瑰见老人反应这么大,还以为自己的发髻扎得不妥,抬手摸了摸饱满的发团,淡声道:“您说我的头发?头发披着不舒服,我便盘起来了。”
黄老爷子急得老脸通红:“谁问你头发啦?”拄着拐杖的手狠狠在地面戳了戳:“我是问你头发上插着的茶针!你竟然把茶针插头发上了?我、我——”
老爷子捂着胸口,脸色气得发青,好像随时要犯心脏病倒下似的,黄深易和宋雨两夫妻一看不好,连忙挤开小儿子,一左一右搀着老爷子在沙发上坐下,又急声叫佣人去取药来。
黄迟脸色有一瞬间的古怪扭曲,这可不能怪他,实在是事情太好笑了,但爷爷差点气得犯病,笑出来又不合适,所以只好死死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