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旨,泾河龙王生死,均乃玉帝决断,与人间帝王何干?若龙王违逆玉帝敕旨,擅改行雨时辰,克扣点数一事有冤,则自去天庭伸张。无冤,则阎君还不将其送入轮藏?!”
语到最后,已是厉声。崔判官甚至隐隐可以听到其背后方向传来的兵戈操演之音。
电光火石间,崔珏已明白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既然圣人意旨与他所盼相同,崔珏便也不再多加逗留,只冲着骊山方向深深一礼,然后就回地府复命去了。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纵使他是隋唐之臣,但仍礼敬这位千古一帝。
始皇出世,李斯相之。
既是代陛下传达旨意,想来面前这位,就是大秦的李斯李相国了。
崔珏有些扼腕。
他其实生的晚了,没能够亲眼见证大秦的名臣贤将是如何以雷霆手段来整治地府的。但他当日肯受阎王梦中邀请,夜间于地府任判官一职,却正是因为见识到了地府律法森严、井然有序的风致。
秦律严苛,由此而衍生出的地府律法自然也是严明巍然、不容徇私。
然而,见到了地府功德簿上辨真伪,轮回道前惩善恶。回到人间,为官一方之时,他才能够始终坚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恶人终会得到惩罚,而好人所行之善事,终究有人记得,不会轻易被辜负。
且不提十殿阎王是如何拿着崔珏崔判官带回的意旨依律送了那泾河龙王转生。骊山之中,秦皇宫阙,正是昔年嬴政本欲兴土木倚咸阳宫而建,却因知晓了所余时日不足以待其完工,最后搁置了的阿房宫。
阿,近也,以其去咸阳近,且号阿房。
当日规划这座朝宫时,并未取名,只因其邻近咸阳,暂时以“阿房”称之。如今一朝登圣,照着当年规划的图纸一念之间于骊山起宫阙,但有资格为它命名的人却没有了那个心思。
咸阳宫已被一把火夷为废墟。阿房宫中处处有着咸阳宫的影子,却到底不是旧时宫阙。
留在嬴政身边的老秦人不敢过问太多。大秦二世而亡,终究是他们的遗恨。那对于为了一统六国、秦历千秋付出了那么多努力的陛下呢?
但此时坐在嬴政对面的东华却明白嬴政的想法。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过去的事已成定局,嬴政不是沉湎于过往的那种人。阿房宫本就是他为自己规划的新朝宫,而咸阳宫已成为了过去,一切……只是如此而已。
“此计不成,西方和天庭总会有别的手段。”
嬴政不置可否。
他其实不在乎那个大唐皇帝最后会不会点头,允许佛法东渡。当年春秋之时,百家争鸣,诸子显学各有所长。秦国所谓的尊奉法家,也不过是利用法家的种种学说手段来实现大一统的伟业。
只要皇权始终凌驾于各派之上,纵使佛法传入东土,也不过是成为统治者可以利用的又一种工具罢了。
但是,无论昊天想要做什么,地府的秩序和凡人的命运,都不再是他应该摆上棋盘的东西。
自他以圣人之尊应下阴君名号,生死簿与功德簿两物便已不再是随便什么人来都可以篡改的灵宝。大唐皇帝本就还有二十年阳寿,又何必诱人徇私舞弊,擅添寿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