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谣言愈演愈烈。
戚常念坐在轮椅上,还有两三步便是台阶,台阶下的冬雪已经慢慢化了。
她抬眸看着这晴朗起来的天空,觉得内心疲惫,甚是无趣。她想到了自己火烧长春宫的那天,也是这般晴朗,外面风和日丽,而她被关在了殿内,一碗绝子汤灌下来,冰肠冷腹,冻得人浑身发抖,腹内绞痛不止。
那时她就在想,果然是天家啊。
天子无情,万物皆是棋子。
情义是,爱憎是,亲人是,就连自己的感情和躯体都是。
当真是为难他纪昀深委曲求全那么多年,与她虚与委蛇等待机会了。
孙嬷嬷在旁边磕着瓜子晒着冬日,她觉得这皇后娘娘还挺能沉得住气的,这些日子了她忍不住把那些话告诉她,可她还是没半点反应。看来是真的心如死灰了哦。
啧啧啧,就是真的好可怜哦。
“嬷嬷。”
“嗯?”
“药该好了。”
“哦哦。”孙嬷嬷把瓜子往口袋里一放,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瓜子壳,道:“那我去拿药,你在这儿别乱动,等我回来哦。”
戚常念轻嗯了一声。
孙嬷嬷便念念叨叨地去了。
门口就留戚常念一个人,凉风一吹,碎发贴在脸上带着冬日的寒意。
她看着融了雪,眼睫微垂,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可她突然口中闷哼一声,鲜血溢出,面露痛苦之色。
“主子!”
下一瞬只见一青衣女子从墙角落下,面带仓皇之色。
戚常念抬眸看她,抓住她的衣裳,脸上显现讽刺之意,“果、然……”她舌头受创,唇齿间都是鲜血,难以出声,下一刻便晕倒在女子怀中。
春草慌了,直接一把将人抱起,孙嬷嬷端着药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人消失在自己眼前,“诶!”
她愣愣地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什么情况,哪儿来的人啊?”然后再看看手里的药,这可怎么办啊?
春草带着人直奔承乾殿,一路上无人敢阻。
直到撞见了李德善,忙问:“这是怎么了!”
春草道:“还请公公速速请太医前来,皇后娘娘咬舌自尽了!”
李德善差点吓得一口气没上来,赶紧命人去请太医。然后安排人住进了内殿,道:“陛下还未下朝,烦请姑娘再等等。”
他是认得春草的。
这位从前就是皇后身边的人,只是后来戚家出了事,皇后也被软禁,他们也就被各自遣散了,后来娘娘曾心有不甘,妄图谋杀帝王,便带了几位贴身侍女杀进了承乾殿,可惜难敌陛下的死士,娘娘虽可免罪,那些侍女们却没有一个能活命的,全被处死了。
这位便是其中之一。
李德善没有多问她为何没死,又为何抱着戚常念来到了承乾殿,陛下身上总有许多让人猜不透的秘密,只是想起那日雪夜下的背影,他便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
朝堂上废后一事重提,这回可比那日宴会上更是激烈严肃。
可纪昀深依旧不做决定,由着朝臣们争吵。
只是等时候差不多的时候再四两拨千斤地说一句,“立后一事,兹事体大,容后再议。”
将此事含糊其辞而过。
其他人拿他也没什么办法。
今日,他一下朝就听见有人来报皇后咬舌自尽的消息,纪昀深捏着扳指的手一紧,立马赶回了宫。
他是一路跑回来的,进门的时候身上还带着冬雪的寒冷。他看见那个人躺在床榻上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
她瘦了,瘦了很多,面颊上都瞧不见什么肉了。她从前不是这样的,她喜欢练武,喜欢爬上爬下,没个姑娘模样,像个假小子。
脸上还带着一点肉,尤其是身体健硕着呢,一巴掌拍在他身上,能给他拍得吐出血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眼看来,为何像是恍如隔世。
纪昀深缓缓走到床边,看着这张瘦得过分的脸蛋,她唇色苍白,眼下乌青,眉宇间都带着丧气,可见这些日子过得并不如意。
“怎么回事。”
春草直接跪地,声音微颤,“娘娘今日情绪稍好,说要出去吹吹风,谁知等人去端药的时候,竟会再次寻死。太医已经瞧过了,说是伤口不重,养几天便无碍。”
纪昀深面色铁青,脸上看不到一丁点平日里的温和和笑容,寒声道:“我留你们一命,无非是你们对她比旁人熟悉,更能看好她。如果再敢有下次,我一定让你们死无全尸。”
“是。”
“去戒律堂领罚。”
“是。奴才告退。”
他摆摆手,所有人都退下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和戚常念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