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父端着搪瓷杯走出来,指了指坐在沙发上,面色不善的黎母,给了黎棠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黎棠不明所以,和平常一样双手揽着黎母的脖子撒娇:“妈,我回来了,今天想我了没?”
黎母淡淡瞥了她一眼,不说话。
“哎呀,好奇怪,本来很饿的,”黎棠眉眼弯弯,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不过看见唐女士这么漂亮,突然就不饿了呢——”
黎母终于忍不住了,笑骂:“你就会嘴上卖乖,心里一肚子坏水。”
“我哪有,”黎棠委屈道:“明明说的是实话啊。”
黎父乐呵呵地走过来:“赶紧吃饭吧,你们不饿我还饿呢。”
饭桌上黎母给黎棠夹菜,故作不经意地问:“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难事啊?”
“没有啊,”黎棠心不在焉地回,顿了顿,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马上快要毕业了,过几天晚上班里组织了活动,我可以去吗?”
“在哪?几点?”
黎棠抿了抿唇,声音含含糊糊:“酒、酒吧……”
黎母脸色一变,“咣当”一声放下碗,冷声质问:“是和同学还是和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啊?”
“当然是同学。”黎棠疑惑地说。
黎母哼了一声,从桌肚底下拿出一袋东西——是周令屿上次给她买的零食。
她悄悄藏在衣柜里,没想到却被翻出来了。
黎母从里面挑出一片口香糖一样的东西,质问:“送杜蕾斯的同学?你居然也学会说谎了!”
“你以前多乖啊,现在怎么成了这个样子!”黎母一脸失望。
“你怎么可以随便翻我的东西?”黎棠咬了咬唇,又气又恼。
“怎么不行,我是你妈,我不管着你谁管你?”黎母理直气壮,“反正这几天你给我安分一点,按时归家,不准出去!”
黎棠眼眶微红,只觉得自己被密密麻麻的绳索束缚着,压抑到窒息。
她没想到,自己在黎母眼里居然是这样一个形象,轻佻,随便,满嘴谎话。
只一个避孕套,就能轻易摧毁她们之间的信任。
然而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黎母理所应当的态度。她感觉自己只是她手里一个精美乖顺的娃娃。没有灵魂,任人摆布。
小姑娘再也忍不下去,飞快跑回房间锁上门,她静静地靠在门边上,委屈地仰着头,不想泪水溢出眼眶。
头顶的白炽灯刺进她的眼球,泛起阵阵酸涩。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黎棠接起:“喂?”
轻柔的,明显带着哭腔的声音让对面一愣,而后少年那混不吝的声线沿着介质传来:“怎么,写检讨写哭了?”
“才没有,”黎棠吸了吸鼻子,回:“我已经写完了,明天送给你。”
“速度还挺快。”周令屿轻笑一声,不说话了。
两边都不开口,空气也安静下来,黎棠隐隐听见手机中传来男生浅浅的呼吸声。
“小黎棠——”过了一会儿,周令屿懒洋洋地开腔,“有什么烦心事儿说说呗。”
“谁惹你,哥哥给你讨回公道。”
少年低哑的嗓音像硬质的砂砾,摩梭着她的耳膜,黎棠心漏了半拍,掩饰性地冷声道:“那你自己揍自己一顿吧。”
“嗯?”
“你为什么在零食里放……放杜蕾斯,害的我被妈妈误会了。”
周令屿挑眉,应该是他搜刮的时候,不小心带进去的。他没什么愧疚感地道了声:“抱歉啊,没注意。”
随后懒散又浪荡地低笑一声:“多大点事儿,至于吗?”
黎棠憋着口气说:“你当然不在意,毕竟也没人管你。”
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歉意和负罪感席卷而来,慌忙找补:“对、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不是挺好——”半晌,周令屿无所谓的声音传来,带着少年的轻狂洒脱,“没人管,轻松自在”
黎棠愣住,一大堆劝慰的话卡在喉咙,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知道一些周家的事,即使是零零碎碎地听说过一二,也使她为周令屿感到不平。
但身处其中的少年却很平静,没有任何怨怼不甘,平静到有点漠然。
直到黎棠入睡前,她脑海了还回荡着周令屿的这句话,少年低哑声线中蕴藏着她从来都没有的意气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