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夏时分,昨日的一场暴雨洗净了闷热,天空蔚蓝,晚风卷着茉莉花香袭来,是温柔的清凉气息。
A大美院的展览室内,黎棠撩起被吹乱的长发,弯腰,轻轻摸了摸画布上一道黑漆漆的口子。
那口子一看就是被锐物割破的,像扭曲的蜈蚣般割裂了原本精美的画卷,边缘还带着杂乱的棉絮。
“黎棠——还有多久能补好?”宋倩倩焦急地踱步,没忍住看向那个纤细荏弱的背影,声音不自觉放柔。
“别急。”
少女轻柔的嗓音飘来,语调不轻不重,慢悠悠的,带着举重若轻的从容,舒缓得像是江南的微风。
抚平了宋倩倩心中的躁动不安。
她走过去,看着地上摆得整整齐齐的刮刀和胶布,有点不确定:“这能有用么?”
“可以的,”黎棠将松软的长发扎起,露出一截白玉的脖颈,耐心解释:“文物修补就是这样子的,我把步骤简化了一些,很快就能修复好了。”
真的能行?宋倩倩怀疑地看着她,心里没底。
黎棠长得秀气洁净,脸很小,眉眼清淡得像化开的春雪,微笑时,梨涡浅浅,是被精心温养的花骨朵,带着象牙塔尖里的天真烂漫。
看着就不太靠谱。
不过也没有其他法子了,她叹了口气,不忍心说重话:“你尽力修就好,补不好也不怪你。”
语气里夹杂着自暴自弃的颓废。
他们团队是学院里唯一晋级国际大赛的团队,耗时几个月才创作出这幅作品,眼看就要交稿,却被人轻描淡写的毁了全部人的心血。
而那人只是娇滴滴地一句“我也不知道我的钻戒会这么硬,划拨了你们的画真是太对不起了,要不——我赔钱吧?”
硬了,拳头硬了。
这是用钱就能打发的东西吗?我把你的脸划破了说声对不起,赔点钱就能一笔勾销了?
宋倩倩想起傅明雅不以为然的表情,气得快要呕血。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混进来的,一个播音主持系的,居然被硬生生塞进国际美术大赛团队里。
黎棠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良久,才温软道:“学姐别担心,我能行的。”
她说得是实话,她大伯伯是文物修复的大师,黎棠从小耳濡目染,学了七八成。
碎阳斜斜地照进窗内,空气中尘埃纠缠着金光浮动。
她就着阳光,把胶和棉纱纸封进白布里,用鼓风机细细吹干,然后将蜡融化刷在破口边缘,使白布均匀地贴紧油画背部后,用力按压,最后小心翼翼地用刮刀将溢出的蜡刮去,提笔补色。
动作轻而缓,行云流水,说不出得赏心悦目。
等到黎棠从画布中挣脱出来,晚霞已经泼染了整个天空,碎金绯红铺展开来,煞是好看。
她放下笔,揉了揉酸涩的肩膀,站起来。
椅子划拉地板,宋倩倩从手机里拔了出来,问:“好了?”
“嗯,学姐看看可不可以。”
“我的天……”她凑过来,睁圆了眼睛,声音带着颤:“可以,这他妈太可以!”
几米长的油画像堵墙一样竖着,画面流畅完整,栩栩如生,用放大镜也找不到丁点修补过的痕迹。
“我的宝,你也太厉害啦!”宋倩倩激动地抱住她,“要是没有你,我们该怎么办啊!”
她个高,黎棠小脸被按柔软丰盈的胸前,快不能呼吸了,虚弱地小声抗议:“学、学姐你先放开我……”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宋倩倩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慷慨道:“想吃什么,我请。”
“不用麻烦了。”黎棠整理了一下额间的碎发,摇摇头。
“那怎么行,必须要请,”她眼一横:“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不是的不是的,”黎棠连忙摆手,羞涩地垂下脖颈,“今天是我和时哥的恋爱纪念日……”
“哦~”宋倩倩了然又暧昧地眨眨眼:“怪不得打扮得这么好看,原来是见情郎呀!”
“去吧去吧,”宋倩倩感叹,“周学长真是太体贴了,在一起这么多年都还记得陪你过纪念日。”
黎棠与周时礼这对,从来都是学校里的模范情侣,男俊女美,又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时赚足了风头。
当年黎棠刚入校,少女清丽温软,明眸顾盼生辉,如微熟的水蜜桃柔嫩饱满。
恰到好处的清,不可方物的艳,一亮相就惊艳了所有人,学校论坛,表白墙被刷爆,题目直截了当——“美院今年来了下凡历劫的仙女!”
A大男生跃跃欲试,准备着把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拉下凡尘,可还没出击,就传出小仙女投入
金融系大四学长周时礼的怀抱。
周时礼,A大蝉联四年的校草,不仅专业课第一,而且为人温文尔雅,清俊隽永,两个人郎才女貌,原本有些酸涩的男生们也都没了话。
传言两人是世交,从小一起长大,等黎棠长大后,也就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如今周学长已经毕业,但还是时不时的回来看自己女朋友,可谓是羡煞旁人。
想到自己的男朋友,黎棠抿唇轻笑,心中像是喝了蜜一般,甜滋滋的。
她突然想到什么,从书包里拿出一盒润喉糖,递给她,“学姐嗓子有些哑,吃点糖吧,晚上画画的时候记得多穿件衣服哦。”
宋倩倩愣了一下,她最近确实有些感冒,症状很轻,没想到被黎棠发现了,还专门给她买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