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声音传来,刘乐阳心念一动,循声看了过去。
是站在二夫人王氏身边的妙龄女郎。
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十五六岁刚及笄的样子。
有着贵女普遍都有的白皙肌肤,生了一张瓜子脸,眉眼秀气,算不得是一个大美人,却也有几分雅致清丽。
也算得上会打扮,一身衣饰和气质可谓相得益彰。
着一袭嫩黄色的窄袖襦裙,挽了一条白色的软纱披帛,一眼望去,只觉人淡如菊,却又不失二八少女该有的活泼烂漫。
也真是和一身淡蓝色衣衫的王氏如出一辙,誓要将淡泊的形象坚持到底。
毫无疑问,这位就是王氏的亲女,如今人称刘二娘的刘家继女。
见刘乐阳看过来,又是那样无辜的目光,刘二娘忍不住反问道:“难道不是?”
语气略显尖锐,清雅的气质不觉有一丝破功。
刘乐阳垂眸,浓密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着,仿佛蝴蝶在雨中兀自扑扇的孱弱双翼。
“二姐姐说的是。”刘乐阳理了理臂间的披帛,从善如流地应了。
刘二娘一直看着刘乐阳,目光自然随其动作注意到刘乐阳今日这一身了。
鹅黄色的窄袖上褥,挽着白色的披帛,除了下身的裙子不同,她们今日是撞衫了。
刘二娘一僵,看着刘乐阳一再捋着身上帔子的动作,不好的记忆纷至沓来。
只要是出席宴会,十次至少有七次,她们不是衣衫颜色,就是衣衫款式,要不然就是身上的首饰撞款!
撞衫,谁不好看,谁落下乘!
想到好几次撞衫后,小娘子、郎君们每每拿她二人对比的话,刘二娘顿时恨红了眼睛。
再看刘乐阳一副伏低做小的谦让模样,更是怒从心头气。
刘府距离朱雀门不远,别说那边的喧嚣声早就飘过来了,沿路和现在四下都有不少围观的人群,一个个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的“知书达理”、“也是被迫跟着那军汉走的”话此起彼伏,全是被蒙骗了!
她一定要当众揭穿她!
“什么说的是!?”刘二娘横眉怒道:“本来就是这样!你好好说话就是,低什么头!又在那里装腔作势了!”
不防被继姐劈头盖脸的怒斥,刘乐阳茫然抬头,又看了看四下的人群,忙劝道:“二姐姐,是我不好,有什么事我们先回去再说。”
语气着急,似为了尽快息事宁人不惜揽了错误,简直对刘二娘这个继姐包容到了极点。
刘二娘却更恨红了眼睛,拿着扇面为嫩黄色团扇的手直接指向了刘乐阳,气得跺脚道:“又来了!你又在那装!你——”
“刘文蕴!”
不等刘二娘说完,大夫人薛氏厉声一喝。
刘二娘声音戛然而止,看见大夫人薛氏冰冷的目光,满身怒火好似瞬间被数九寒天的冰水彻头浇熄,整个人也从愤怒中清醒过来,发现阿娘一直拉着她的帔子,可她做了什么?
茫然四顾,看见周边围观的人群都指指点点看着自己,刘二娘一下红了眼睛,解释道:“大伯母......我不是......\"
有心辩解,却不知从何开始。
王氏看得心下一叹。
女儿并不是鲁莽的性子,在同龄人也算得上聪慧,却不知怎么回事,一碰到这个继女,就往往被激得失去理智。
听着四下的议论,再看薛氏略带嫌弃的冰冷目光,王氏心疼地看了一眼刘二娘,叱责道:“二娘,你就是生气三娘和一个陌生儿郎走得近,恐坏了三娘的大好清誉,也不该随意找了事和三娘吵闹!你这行为叫无理取闹!还不退下!”
说时,已经上前一步,将刘二娘牢牢地挡在了身后,隔绝了四下围观的目光。
王氏向长嫂欠身一礼,代女告歉道:“长嫂,是弟媳教女无方。”
弟媳都郑重告歉了,大夫人薛氏自不会再怪罪,只念及弟媳刚才道歉的话语,再看已被弟媳严严实实挡在背后的刘二娘,她不置可否地敛了脸上的冷色,淡淡一笑道:“都是一家姐妹,既然说清了就是。”
在外到底是一家人,刘二娘也总归姓刘,他们刘家也当不起姐妹不和的名声。
遂略一顿,薛氏已经笑容深了一许,补充道:“二娘和三娘年纪相仿,自幼一起长大,这姐妹情谊那是眼里可见的好,就是二娘性子稍微急了一些。”
王氏却依旧谦卑地低着头,道:“不论出于何种理由,便是姐妹感情再好,二娘都不当如此,还是当罚,就将《小雅·常棣》默写一百遍,明日晨省时交即可。”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风评转眼一变。
会出现在崇仁坊附近的人,多是识文断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