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沉静姝都有些恍忽,觉得她好像和陆时晏差了辈,他是大家长,她是小孩子。
这夜,帮她吹干头发后,陆时晏替她梳头,“动作重了跟我说。”
“嗯。”沉静姝坐在浴室凳旁,望着镜子里倒出的人影。
男人身形高大,头颅低垂,那双平时签署成百上千万合同的修长手掌,此刻握着小梳子动作轻缓地梳理着乌黑长发,而她老老实实坐着,享受着他的服务。
某一瞬间,她仿佛回到童年,回到苏城那个长着枇杷树的小院,她坐在小竹凳上,爷爷笑吟吟给她梳着小辫。
时光都慢了下来,周遭一切是那样的静谧、安宁,一颗心也变得安稳温暖。
“我觉得,你一定会是个好爸爸的。”沉静姝忽的出声。
梳头的动作停了下,陆时晏盯着她皎洁素净的侧颜,“怎么说?”
“就是突然这样觉得。”沉静姝轻声道:“从前听说孩子是夫妻之间的调和剂,我还不赞同。但好像我怀孕之后,你对我更细致、更耐心了.”
而她,对他的依赖和信任也与日俱增。
在这之前,她一直觉得太过依赖另一半是件很不好的事,可现在,他几乎完全融入她的生命里,在她心里的地位甚至都要与奶奶不分上下了。
听到自家太太的话,陆时晏黑眸轻眯。
放在平时,他大都顺着她的话,但是这一次,他提出异议:“孩子或许能给一个家庭带来更多乐趣和凝聚力,但孩子从来不是解决夫妻问题的药……你有没有考虑过,之所以觉得我对你更细致、耐心,是因为从前你没给我这样照顾你的机会?”
沉静姝略怔,转过头,对上男人沉静漆黑的眼。
“譬如现在。”
陆时晏澹声道:“你怀孕了才让我替你吹发梳头,如果没怀孕,你会让我这样?”
沉静姝一噎,悻悻道:“那我自己可以呀,干嘛要麻烦你。”
陆时晏挑眉,一副“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
沉静姝:“……”
陆时晏扭过她的肩,继续替她梳头:“只要你需要,我随时乐意这样照顾你,这与你是否怀孕无关。”
他对她好,从来不是因为孩子。
沉静姝也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心间像是打翻蜜糖罐般,丝丝缕缕的甜意在无声弥漫。
头发梳好后,她缓缓站起身,照着镜子轻笑:“如果我们生个女儿,你也能给她梳头扎小辫了。”
陆时晏扶着她的腰,语调温和:“可以,那我抽空多学几个小辫发型,争取让她做幼儿园里最靓的崽。”
沉静姝噗嗤笑出声:“那敢情好……哎哟。”
陆时晏脸色一变:“怎么了?”
“没,没事。”见他紧张,沉静姝柔声解释:“这小家伙估计听到我们的话,动了一下。”
陆时晏伸手,覆盖在她的腹部,掌下果然感觉到胎动。
“大概听到我要给它编辫子,它很高兴。”他道,“应该是个女孩。”
“也许吧。”
沉静姝朝他眨眨眼,“反正离预产期也近了,再过不久就要开奖。”
提到这个话题,陆时晏眸光微闪,面上露出一抹期待的笑,揽着她的肩道:“时间不早了,上床休息。”
夜里将沉静姝哄睡着,他侧躺着,盯着朦胧黑暗中她姣美的轮廓,胸口却是隐隐发闷。
随着临产的日子越近,这种烦闷焦躁和担心愈发强烈。
上周他抽空去心理医生那里坐了一个小时,诊断结果显示他是产前焦虑——
太过担心生产所带来的不好后果,而产生焦虑、担忧、难受的情绪。
只要一想到不久之后,她会躺在手术台上承受的痛苦与风险,他甚至会产生一种自厌的情绪,觉得是他害她陷入这样的辛苦之中。
不过这些负面情绪,他自然不会在她面前表露,以免影响她的心情。
但无论如何担心,瓜熟蒂落,临产的那一天终究来到。
那是一个金桂飘香的九月傍晚,白天太阳炙烤的暑热还未完全消散,晚饭用到一半,沉静姝的肚子就开始发作起来。
陆老爷子接到电话,立刻从锦园赶来。
陆维震和叶咏君尚在外地,也都在电话里说尽快赶回。
产房门前,“手术中”的灯牌亮起。
干净洁白的走廊间,空气里漂浮着消毒水和窗外吹进来的桂花香。
时间滴答滴答地过去,在手术室外等待的每一秒,都家属来说都是煎熬。
关于怀孕的风险,像循环电影般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陆时晏浓眉紧锁,胸口的烦躁愈发浓烈。
陆老爷子见自家孙子苦大仇深地盯着产房门,拍了拍他的肩:“别太紧张,不然静姝没晕过去,你倒先晕过去了,那多丢人!”
陆时晏:“……”
薄唇紧抿,他低声道:“我恨不得躺在里面的是我。”
陆老爷子怔住,刚想说“这是什么傻话”,但看孙子凝重的神色,知道他这是担忧太过,缓了语气道:“静姝她胎位正,身体好,会平安顺利的。再过一会儿你就要做爸爸了,这是喜事,你高兴些。”
陆时晏默然不语,只定定盯着手术室大门。
接近凌晨,那“工作中”的红色指示灯,终于亮起了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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