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十五班。　　　　刚下早自习，同学们穿梭在不宽的课桌小道间，交作业，抄作业，问题目，打着学习的幌子谈恋爱，什么都有。教室里吵吵嚷嚷的，没有人在意窗外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的雨，和乌云密布的天气。　　　　校门口回教室的路并不长，但梁甜还是被淋了个半身湿。校服粘粘的贴着肉，很不舒服。她扯了很多纸贴在衣服上面，希冀着它能吸干所有水份。　　　　“诶，梁总，让让。”　　　　下课是交作业的高峰期，走廊路况堵塞。梁甜的同桌周好是语文课代表，语文老师布置的作业总是所有科目中最多，所以每天这时，她们第一大组这总是人来人往，人流量最高。　　梁甜给同学让道时，无意间一瞥，周好桌上的作业已经垒起厚厚一叠。　　这重量，可够周好那个八十二斤的瘦子——　　不对…………等等！　　周好人呢？！　　　　梁甜这才猛然发觉，身旁的座位竟空无一人。刚才还以为周好是去交作业去了，现在看来，她是根本没回来过？！　　　　她抓住交作业的同学的手，问：“你看见周好了吗？”　　同学疑惑，“没有啊。你不是和她一起执勤去了吗？”　　　　完蛋了……　　不会被学姐扣住还没回来吧……？！　　　　同学看着梁甜的脸色，也猜出了□□成。她好心提醒，“要不然你去帮周好送吧。这都快上课了，得赶紧把作业送到刘芬那里去。第二节是她的课，没及时送到，等会儿上课她又要说我们平行班业务不精。”　　　　刘芬是十五班的语文老师。　　年过五十，是南正资深教师团队中的一员，也是南正‘嘴巴最会得啵得啵队’的队长。一想到刘芬那念经似的语速，梁甜脑袋就晕。　　　　她一把抱起周好桌上一厚摞的练习册，催完最后一个小组交完作业，风一样的速度就往刘芬所在的四楼办公室冲去。　　也是好在她有一双长腿，跑得足够快，踩着点送到刘芬的办公桌上。　　　　果不其然，刘芬还未看到她，只看见了练习册上的‘高一（十五班）’就开始念：“周好啊，不是我说你们。你看看别人理实三班，在六楼，天天送作业都比你们四楼的快，你说——”她说着说着抬头，猛地一见面前的是梁甜，一顿，皱眉问：“怎么是你？周好人呢？”　　梁甜毕恭毕敬的答：“周好在执勤部有事，让我来帮她送。”　　刘芬叹声气，摆摆手，“行吧，你走吧。”　　　　梁甜偷偷舒了口长气，正准备离开，却刚走了两步路，又被刘芬叫住。　　　　“梁甜。”刘芬从桌上拿起一叠试卷，递给她，“帮我把这摞试卷交给十班的蒋可，让她马上发了，等会儿上课要讲。”　　　　梁甜接过试卷，低头一看，是一套已经批改过了的模拟综合题。这一摞最上面一张的分数简直不忍直视，满张满张的红叉，触目惊心。　　梁甜特意留意了下那位的姓名，是极不正宗的草书，梁甜勉力分辨才看清楚那‘鬼画符’的中文意义是：路昀。　　　　名字倒是很好听。　　怎么人会这么蠢。　　　　“还站这，成佛呢？”刘芬不悦的看着傻站在她办公桌旁的女孩儿，催促道：“快去！等会儿上课了迟到，看你们老师骂不骂你！”　　　　梁甜头点如捣蒜，抱着试卷，连忙冲出了办公室。　　　　十班也在四楼，是一个国际班。　　国际班一个班的人数比平行班或者理实班少很多，但闹腾程度却一点不比他们低，甚至更甚。　　　　传言也果真没说错，梁甜仅仅是站在九班都能听见十班男生嬉笑闹腾的声音。分贝大的吓人，还以为是玩什么好玩的，等梁甜抱着好奇站在十班门口，才发现那一群男生竟然是站在讲台上玩纸飞机。　　　　……………………　　幼稚。　　　　看着那群男孩儿，她忽然想起之前听别人说过，十班有一个混世魔王让年级主任很是头疼，却因为是校董的儿子，所以即便再调皮学校也不能怎样。　　　　算了算了，这关她什么事。就要上课了，还是赶紧把这手上的试卷送了才是要紧事。　　她食指在轻轻叩了叩门，清清嗓子，“同学，请问下蒋——”　　　　话音还未落，一个纸飞机乘着风朝她急速而来，根本都不来得及躲，那尖尖的角已砸中眉心，啪嗒一声，跌落在她怀里那一摞试卷上。　　梁甜傻住了。　　　　这还没有完，因为是纸飞机竞赛，那一架纸飞机砸中梁甜后，那一群男生紧接着又‘启动’了一架。　　又是乘着风朝梁甜这个方向飞过来，但这次并没有砸中梁甜，而是砸中了梁甜身旁的男孩儿。　　　　精准无误的，又是眉心。一分一毫都不差。　　下一秒，啪嗒一声，纸飞机跌落在男孩儿的手机上。　　　　梁甜看见那群原本还在嬉笑的男孩儿们，在看见她身后的人后，忽然变了脸色。一脸惊恐的样子，战战兢兢的，即不敢向前也不敢向后。　　　　“路，路，路哥。”　　　　身后的男孩儿将纸飞机揉成一团，狠狠地朝那群人扔去，语气森森。“都玩疯了是吧？！还飞两架？以为打排位赛？！”　　男孩儿们乖乖被砸，即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这气势，这语调！　　她身后莫不是站了个校园老大？！　　梁甜瞬间僵直了背，下一秒，她又听见那‘老大’低低骂了句脏话，说：“老子的水果忍者差一点就破纪录了！”　　　　……………………………………　　……………………………………　　看来十班连老大也很幼稚。　　　　男孩儿不耐的将手机收入兜里，往前走了几步，扭头一瞥，只见刚才和他一样被纸飞机砸重的女孩儿正抱着一摞试卷呆站在他们班门口。　　一语不发的，被砸傻了？　　　　“喂。”男孩儿忽然出声。　　梁甜缓了好几秒，才发现那‘老大’是在和她说话。她猛地抬起头，在看见男孩儿的脸后，整个人又愣住了。　　　　这，这，这，这，这不是早上的寸头刘桂香？！！！！！　　　　男孩儿似乎已完全不记得梁甜了，他看着又傻住了的女孩儿，皱起眉，“你不是我们班的吧？”　　梁甜收回神，赶忙答：“不，不是！刘老师让我来送试卷请问蒋可在吗？”　　　　一句话，没有一丝停顿，跟机关枪一样，blablabla，都把男孩儿给说怔了。　　　　顿了几秒。　　“蒋可？”男孩儿说，“他我同桌，你把试卷给我吧。”　　梁甜点点头，道了声谢，将试卷递给了他。　　　　或许是那一摞试卷的第一张满张的红色太打眼，男孩儿接过试卷第一眼也是仔细的观察那一张。　　但他的反应和梁甜的截然不同，看着那试卷上58分的分数，本还一脸郁色的他竟然笑出声来。　　　　梁甜细细观察着，心忖，这试卷主人和‘刘桂香’到底多大仇？笑得这么开心。　　　　下一秒。　　她便看见‘刘桂香’颇为骄傲的看着那数字说，“不错，我这次竟然还进步了两分。”　　“……………………………………………………”　　　　原来。　　他就是路昀。　　那个字写得又丑还很蠢的人。　　　　任务已完成，梁甜默默走出十班。　　站在走廊外隔着十班的窗户往里看，刚还死气沉沉的男孩儿们已恢复了生气，围着路昀绕成一圈，叽里呱啦说着什么。　　看那路昀看着卷子，一副沾沾自喜，眉梢蕴笑的样子，梁甜猜那群男生估计是在拍他的马屁。隐隐偷听到的‘文坛新秀’‘未来新星’的字眼也彻底证实了她的想法。　　　　等等！　　梁甜猛地顿住脚步。　　　　‘刘桂香’叫路昀，在十班，那么——　　那‘赵霸天’呢？是不是也在十班？！　　　　想到此，她脑海里忽然浮出早上的那一幕。　　　　屋檐边还挂着雨，她不经意的抬头，正好撞进他带着笑的眼里。　　时间都仿佛在那一秒暂停。　　眉目深邃，眼底澈亮如一潭清水，她从来没有看过那么好看的眼睛。　　一眼万年。　　　　心开始慢慢乱了起来，脑海里的那一双眼怎么也挥之不去。　　自己的眼睛也不受控制的往十班里面看。　　脚步慢吞吞，装作不经意的扫视，却并没有发现那男孩儿的脸。　　　　梁甜有些不甘心，她觉得可能是自己看得太草率。　　于是，于是，她壮着胆子，偷偷的走到了十班靠后门的一个窗户前，悄默默地睁大双眼，如同雷达扫射一般扫视着十班里所有人的脸。　　　　她这次精确到，连女生都没放过，连讲台上又在嬉闹的‘幼稚纸飞机军团’的男孩儿的脸也没放过。　　一遍一遍的看。　　但还是很不幸，她并没有看到他。　　　　梁甜唇抿成一条线，垂下眼。　　很轻很轻的叹了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