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有劳姐姐了。”殷无忧虽仍旧笑着,眼底却已没了笑意,她撂下帘子,叫了殷无霜一声。
“二哥,我有些不舒服,咱们快些买完东西回去吧。”
“好。”殷无霜答应着却并没急着随马车前行,转而叫住了正欲离开的祝暄。
“这梨子糖我买多了,送你一包。”他从袖兜里拿出个手掌大小的精致纸包递过来,隐约能瞧见里面一块块梨子糖的形状。
“我不……”祝暄并不想接,却被他塞进了手里。
“拿着吧。”殷无霜嘴角的梨涡漾起,后退两步朝她挥了挥手:“新年安康!”
“新年……安康。”
她怔怔回了这么一句,直到那人的身影远了才堪堪回过神来。
祝暄垂眸看着手心这包糖,忍不住勾了下唇角,只觉着方才心头的那股子气好像被冲淡了。
*
待回到将军府已到了午饭的时间。
用过饭后,茗喜跟着一同整理买回来的东西,那一小包梨子糖早被拿出来摆在了琉璃盏中,一块块琥珀色的糖晶莹剔透。
祝暄捏了一块来尝,梨子的甜味淡而清新,很好入口也不会发腻,确实是她喜欢的味道。
“下次我们也去买些。”
茗喜点头答应,正欲问其他的东西怎样分配,便听得院里传来甜甜的一声唤:“暄姐姐!”
“福安?”
小公主欢欢喜喜地进了屋,直往祝暄怀里扎,像只在撒娇的小猫:“暄姐姐,你那日怎么没说一声就走了,我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讲呢!”
祝暄笑着揉了揉她的脸蛋,“前些日子病着不便在宫里久留。我不是给你留了信嘛,看了没?”
福安乖乖点头:“看了,所以我来找你了!”
身为当今圣上唯一的女儿,福安从小就被保护得极好,轻易不会被带出宫,今日能出来也是在皇后宫中软磨硬泡了许久才被应允,这会儿瞧见祝暄自然欣喜。
“父皇和母后说今年想让姐姐搬进宫里住几日,这样我们就能一起守岁了。”
祝暄早就猜到圣上的意思,可她深知皇宫并非什么好地方,她待的越久,在外人看来亏欠皇家的就越多,对于这桩赐婚也越来越无法推脱。
或许是骨子里随了父亲,她不愿受这般约束,即便只是去过个节。
可两人才刚见面,福安这样兴高采烈地来找她,这话不好直接讲出来。
祝暄笑了笑,转而去谈了旁的:“我这儿刚得了些梨子糖,不知你在宫中吃过没有?”
“梨子糖?那是我最喜欢吃的!”
福安说着被祝暄喂了一块,还忍不住嘀咕说母后不让她吃太多甜食。
祝暄见她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笑道这梨子糖味道清新,多吃些也不怕,便将那一碗都递给了她。
“还是姐姐对我好!”
姐妹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等福安临走时祝暄才婉拒了她进宫过年的邀请。
小公主虽是被宠大的,却并没被宠坏,她不会强迫祝暄做任何事。这会儿只乖乖点点头,叮嘱姐姐自己在府中也要好好守岁过年。
“姐姐若实在孤单,去平远侯府过也不错呀,反正你们二人早晚要成亲。更何况平远侯家中也只有他一人,你们俩正好做个伴!”
祝暄僵硬地扯了下唇角没说话。
心想着自己若是去了侯府,那便不是过年,而是渡劫了。她还想多活几年,老老实实在府里过便罢了。
待目送着马车离了将军府,她紧绷着的神经也总算是有了那么一刻的松懈。
圣上一次又一次地让她入宫,无非是想确认她会乖乖地做他的工具,做他笼络朝臣的一枚棋子。
她虽然常年躲在府里对外面之事不闻不问,却也不是一无所知。
她终究是大将军祝振元的女儿,从小耳濡目染,听过不少父母提及的朝中政事。
当年圣上对太尉殷峙十分忌惮,故而一再提拔祝振元,为的就是能够与其相制衡。
如今将军府只剩了祝暄一个小姑娘,朝中军权又都回到了殷峙手里。
想来谢峥远的出现也是为圣上提供了新的制衡之力,先是封将军,再是因着战功封侯,如今又要将她嫁给谢峥远,堪称前后两任将军府的联姻,这摆明了就是要分走殷峙手中的权力,免得一家独大。
可她虽甘愿做皇家的棋子,却不愿那人是谢峥远。
她总觉着自己与这人,应是有着什么过深的渊源,像是前世今生……
身后忽地响起一阵马儿的嘶鸣声,祝暄下意识地瑟缩了下身子,紧紧攥住茗喜的手。
“姑娘,姑娘,那是侯府的马车!”
“侯府?”祝暄心中登时一颤,赶忙转身拉着茗喜就往府里走。
她与茗喜的容貌断然不能被谢峥远给看到!
“祝小娘子请留步!”身后传来一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是谢峥远,应是个随行的侍从。
祝暄脚下的步子一顿,背对着门口朝一旁守门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倒还算机灵,忙过去询问:“何人在此喧哗?”
暮色四合,只见一挺拔的身影从马车走下,晚霞在他身上落下些许斑驳的光,染作一片橘红。
“是本侯。”那人沉声说着已然走了过来。
小厮恭敬地行了一礼,仍旧挡在门口:“侯爷,我家姑娘……”
那人步子一顿,目光落在祝暄的背影上。
“本侯有些事想与未婚妻子商议,还请祝小娘子赏脸,随我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