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隔着木门道:“嫂子,我给你送点儿东西过来!” 一声‘嫂子’,让苏青想起了医院里面那帮身穿军装的蠢男人。 还真把她当那万连长的对象,追到这里来了? 她过去打开木门。 只见一名眉深目阔的男子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个带盖的搪瓷杯:“嫂子,我叫肖红军,这是我们连长让我给你送来的!” 苏青皱眉:“这是什么?” “白砂糖,你留着补补身体!” 肖红军将搪瓷杯塞在她的手里,转身从后面把梁云铮给拎了出来:“这孩子是你弟弟吧?他在医院赖着不走,我顺道就给你捎回来了!” 梁云铮大约是饿了,此时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焉头耷脑,半点儿精神都没有。 苏青将他拉到身后,对男子道:“谢谢你送他回来,不过他不是我弟弟,他是我儿子!” “啥?” 肖红军张大的嘴巴能塞得下一只拳头。 苏青平静又道:“天太晚,我一个女人家不方便留你,你还是早点回去找你连长吧!” 关了门。 她转过身看向梁云铮。 梁云铮昨晚又吐又拉,送到医院后被灌肠洗胃折腾得生不如死,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又走了二十多里山路,此时已经虚脱得站都站不稳了。 苏青见他这样,也实在说不出责备的话来。 她去水缸里面舀了一瓢水,打算兑点儿糖水给屋里的几个孩子喝。 可是她无意中往水瓢里面瞟了一眼,吓得手一抖,水瓢差点掉地上。 只见这水浑浊异常,无数的线状沙虫在水里活跃的游来游去。 想起昨夜就是用这水熬的豌豆糊糊,她后脊一阵阵发麻,又想到这一屋的孩子都是吃的这种水,更觉得莫名惊悚。 这个年代的饮用水要么从河里挑回来直接用,要么就是打井从地底汲取。 大旱之年,无论是河里还是井里的水几乎都被取干,这水缸里面的泥浆水也不知道梁云鹤从哪里搞来的,更不知道储存了多久,闻着一股泥腥味,根本不能入口。 趁着孩子们没注意,她从空间取了一瓶矿泉水,将白砂糖兑进瓶子摇匀,走过去递给梁云铮:“喝点儿!” 梁云铮咽了咽干得快要冒烟的喉咙,伸手接过猛地喝了两口。 毫无意外的呛住了! 苏青面无表情的从他手里拿过瓶子,嫌弃的将瓶口擦了擦,递给一旁的玉叶:“你也喝点!” 玉叶喝了一口,惊喜的瞪大眼睛:“好甜!” 云安在旁边急切的踮起脚:“姐姐,我要喝!” 姐弟轮流喝了几口,玉叶将瓶子递到苏青面前:“娘亲,你喝!” 苏青笑笑:“我不渴,你们……” 一个喝字尚未出口,她突然发现梁云铮满头冷汗神色不对。 他右手死死顶住腹部,佝偻着身子,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哼哼。 苏青走过去:“你哪里不舒服?是肚子痛吗?” “我……” 梁云铮一开口,一团可疑的物体突然从他口中呃一声涌出。 苏青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面倒退了几步。 定睛一看,梁云铮吐在地上的那团东西,居然是一团已经结饼的蛔虫。 太恐怖了! 她哪里受得了这个? 肠胃痉挛,侧身就是一阵抑制不住的干呕。 吐完后她的心态有些崩。 她起身到屋外透气,看着漆黑的夜空,莫名的好想哭。 她想回去! 可是意念一动,进入的还是那凝固静止的空间。 她爬上大卡车,拿起手机,上面显示的还是出事那天的时间,二零二八年五月十四日…… 她翻看里面的照片,视频,想起那些再也见不到的朋友亲人,眼泪就忍不住扑簌簌的往下掉。 “娘,你怎么哭了?” 一双软软的小手抚上她的脸颊,替她把脸上的泪痕轻轻擦去:“娘别哭!云铮哥哥让我叫你进去,外面凉,坐久了会生病的!” 玉叶真是个贴心的小丫头! 苏青刚想要退出空间,突然想起梁云铮吐出来的蛔虫饼。 抛开令她极度不适的视觉刺激和心底的厌恶情绪,她终归是一名现代医者,知道长期饮用不健康不干净的水源,体内长有寄生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她爬上那辆装载着医用器械和药品的大卡车,找到驱虫药,这才抽回神识。 梁玉叶趴在她的膝边,一双眼睛充满惶恐和不安:“娘,我们做错了事情你打我们骂我们就是了,你别哭,别气坏了身体!” 苏青忍着摸她小脑袋的冲动,柔声道:“我没生气!” “那我们进去吧?” “好!” 她牵着玉叶的小手进了屋。 屋里还飘着难闻的味道,地上的蛔虫饼却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云铮清理的还是玉叶清理的。 苏青把驱虫药分成三份,其中一份递给梁云铮:“吃了它!” 梁云铮是个十岁的大男孩了,有自尊又要面子,刚才在她面前闹出那么一出,这时候只觉得羞愧难当,翻个白眼就别过脸不想理她。 她耐着性子道:“你身体里面的寄生虫如果不及时驱除,将会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今天是从你的嘴巴里面吐出来,明天就可能从你的鼻子眼睛里面钻出来!吃不吃,你自己考虑!” 梁云铮还在犹豫,梁玉叶先把自己那份驱虫药丢进了口里:“我吃!” 她吃完,还把另外一份喂给云安:“弟弟张嘴!娘给的东西都是好东西!” 云安听话的把药吃了。 梁云铮见弟弟妹妹都吃了,这才不情不愿的将药吃下。 把几个孩子安顿睡下,苏青却久久无法入眠。 她想前世想今生,想过去想现在,最后还是进入空间,烦乱的情绪才慢慢平复。 第二日,太阳刚刚冒出地平线,苏青家的房门就被人拍得山响。 “开门开门!苏青,赶快把门打开!” 苏青被惊醒,睁眼发现梁云铮和梁玉叶手忙脚乱的正把昨天剩下的鸡蛋壳往灶腔里面塞,那只空了的矿泉水瓶子也被他们塞进了柴垛里。 她纳闷道:“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去开门?” 梁云铮着急道:“他们是来抄家的!” 被他们发现鸡蛋壳肯定会追查鸡蛋的来历,而且那只矿泉水瓶子完全不是这个时代该有的东西。 苏青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沉声道:“云铮,玉叶,这里交给我,你们去开门吧!” 等两个孩子转身去开门,她直接把鸡蛋壳和矿泉水瓶子收进了空间。 房门打开,村长梁德茂带着一群人黑压压堵在门口。 “苏青,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你不守妇道,昨晚半夜还有男人从你这里进出!” “啥?” 苏青大清早就被泼了一身脏水,脸色也跟着就垮了下来:“你们说话要有证据,我怎么就不守妇道了?” 钟秀英跳出来,指着她大声道:“苏青你别在这里装无辜,昨晚我亲眼看到有男人从你屋里出去,不是有奸情是什么?” 这个年代,作风问题可以把一个人活活压死! 这顶大帽子压下来,苏青再淡定也有些扛不住! 关键时刻,梁云铮走上前,对钟秀英道:“婶儿,你眼花了,昨晚你看见的那个人是我!” “你放屁!” 钟秀英满脸横肉乱颤,尖声道:“那男人足足比你这个小兔崽子高两三个头,你以为老娘会看错?” 她说完转身对梁德茂道:“村长,你进去搜,一定能找到那奸夫留下的证据!” “不能搜!” 梁云铮拦在门口:“云泊还在睡觉,你们不能吵醒他!” “你让开!”钟秀英凶神恶煞揪住梁云铮的耳朵:“你个偷肉贼,还敢包庇你后娘偷人,我看就应该把你们这一家子都抓起来游街示众!” 梁云铮目露凶光,低头就往钟秀英的手上咬去。 钟秀英疼得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天呐,杀人了,地主家的狗崽子要杀人了!!” 几个村民上前对梁云铮拳打脚踢,还有人建议拿撬棍来把梁云铮的牙齿给敲掉。 苏青连忙上前把梁云铮护在身后:“你们别欺负孩子!要搜你们就进去搜好了!如果真能找到证据,我认!” 钟秀英冷笑一声,狠狠剜她一眼,跟着一帮人进了屋。 屋子共分里外两间,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 钟秀英十分有经验的去后面灶屋翻看,连灶腔和柴垛都没有放过。 苏青心神淡定,鸡蛋壳和矿泉水瓶子早就被她收空间去了,钟秀英就算掘地三尺也找不到所谓证据。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梁德茂的声音:“这罐白砂糖是哪来的?” 白砂糖? 苏青心弦一紧,糟糕!!! 忘记把肖红军送来的白砂糖收入空间了。 而现在,那只印着‘军民一家’的搪瓷杯被梁德茂拿在了手里。 说来可笑。 梁德茂和梁连孝本来是堂兄堂弟的关系,可是一个月前,梁德茂亲自到镇上去举报了自己的堂哥梁连孝,当天夜里,他就带着民兵把梁连孝押到村上接受思想教育,暗地里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害得梁连孝回家就不行了。 梁连孝家垮了。 梁德茂却举报有功,从一个村头老光棍老混混一跃成为麻石村的村长。 此时他拿着这只搪瓷杯,面色阴冷的盯着苏青:“苏青,你来解释一下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解释个屁! 这东西就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给她送来的怎么了? 苏青憋着火刚要回话,一旁的钟秀英突然扯着嗓子再次尖叫起来:“你们看苏青脚上的鞋子!天呐,这一定也是那奸夫送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