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清岂不知她那点心思,估计登上城楼那会心便飞了出去,他却佯装不知,“陛下换衣裳做什么?”
“爱卿忘了?”姜窈小声提醒他,“爱卿说过今日允许朕出宫。”
见她急得眼儿泛红,裴晏清这才没再逗弄她,摆了摆手,令人侍奉她宽衣。
她进了内殿。
里面主仆二人不知说起了什么,传来一阵低笑。
清脆似铃儿响动,远远飘在耳边,似有若无。
裴晏清支起一手,按在额角,目光却落在内殿的方向。
听觉从来没有一刻这样的好,他闭上眼。
外袍之下,被一层层剥落的里衣,好像今日穿的格外多,衣料摩挲声反反复复,犹如轻羽,在他心上不轻不重地挠着。
声音停下了,婢女走动着,是去木架前取旁的衣物。
那她是什么光景——或一袭薄如轻纱的里衣,里面隐约是耸出一道起伏的肚兜,或什么都没有,就像他无数个旖旎的梦境一般,白净得如一段灵玉。
一道落地长屏,一道珠帘,一道幔帐。
隔得当真是远。
他深吸一口气,他想总有一日,为她宽衣解带的会是他这双已经因血液沸腾而经络凸显的手。
里头传来动静,又是一阵窸窣,接着便是轻盈的脚步声。
裴晏清睁开眼,眸底一片清明。
他说,“走吧。”
冬苓为她系上绯色狐绒斗篷的带子,她稍稍抬起下巴,不解道,“爱卿莫不是也要去?”
裴晏清已迈出了门槛,声音却犹在耳边,语调微扬,似在嘲笑她的天真,“陛下不会以为臣让陛下独自出宫吧?”
姜窈也觉得自己甚是天真可笑,早该想到这奸臣不会让她一个人去。
不过奸臣那嗓音怎听着有些嘶哑,这低低的嘶哑声,好像还有点耳熟。
冬苓道,“陛下,走吧。”
姜窈便未再想,赶紧跟上奸臣的步伐。
*
京城东西二街,张灯吉彩,戏台高筑,人影僮僮,好不热闹。
马车进了东街不久,便停了下来。
下去前,裴晏清取了一面软白轻纱,“戴上,外头人多,陛下方才又在城楼露了脸,免叫有心人瞧了去,生出什么乱子。”
又说,“下去后不准四处乱跑,若是臣发现陛下不见了,待找回陛下,陛下以后就在紫宸宫住到老吧。”
姜窈一听,哪怕此时想去玩却也能分出心思抓住重点,奸臣这话是不会杀她的意思!
姜窈想说,只要不杀她,住到老也是可以的,无趣是无趣了些,但好死不如赖活着,何况她过的还是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这么一想,心情更是好了,接过面纱戴上,重重道,“爱卿的话,朕记住了。”
裴晏清听着觉得小女帝话外有话一般,却没等他琢磨出什么,小女帝已撩了车帘,回过头来,面纱遮去了她一半面容,只余一双微圆的眼睛,格外突出,乌仁的眼眸,亮如夜里的星子。
小女帝巧笑着请他先下,声音淬了蜜一般,是不同往日的甘甜,“爱卿,下车吧。”
他敛去眸底异常,掀袍下去,随后抬了抬手,便见几位相府死士如幻影般隐身暗处。
二人一道没入人群。
逛了会姜窈便觉没劲极了,跟着这奸臣也不能随意走动,走马观花似的,哪里能尽兴。
形状不一的糖人她想吃,颜色各异的灯笼她想要,精巧别致的簪花她想戴……姜窈依依不舍别过眼,见身侧那奸臣正在看向别处,便偷偷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不成想奸臣这时候突然回了眸,定定看过来,她吓得立刻低头。
裴晏清盯着小女帝的小脑袋。
她方才咬着唇,细眉微微弯着,眼角下垂又立刻睁圆了眼,甚是委屈可怜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不同于以往小心翼翼的模样,许是置身闹市,这般模样竟有几分生动可爱。
他知晓她的心思,一路上这小脑袋转的没停下过,他琢磨了会,为收服这小女帝的心,他松了口带她出宫,既给了这个甜头,索性给到底,叫这小女帝玩得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