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了握拢在衣袖内的手,心想她不能死,得做点什么,于是再走近了些,小心翼翼地为他奉茶,态度甚是恭敬,浅笑道,“爱卿国事繁忙,怎想到来朕这里,可是有事嘱咐?”
她有两个梨涡,才从水里泡出来的人,笑起来颇有几分青涩灵动。
裴晏清抬手接过,她收回手时指尖无意在他掌心擦过,他暗暗抽了口气,脸上依旧平静,毫无波澜,只是那双深眸略沉了沉。
他没有答她的话,始终看着她。
今日有朝臣上言,新帝康健,应当上朝,这才想起了这小女帝,出了御书房脚下一绕,便绕来紫宸宫。
原以为这小女帝过的如履薄冰,不曾想她倒是会享受,竟泡起了温泉,而这段时日他却饱受磋磨。
思及此,裴晏清眸色微深。
他年少时起便醉心权术,为此几近泯灭人性,禁欲戒色。
他深知风花雪月会吞噬男人的野心,甘于平凡,旖旎春色会成为男人的绊脚石,跌入泥潭。
是以他不近女色,不贪风月。
但他是男人,二十八年来亦有过欲壑难填的时刻,在夜深人静时,不得不狼狈地喘息着自我抚慰。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若有所思,余光里,小女帝的身影晃过。
他不说话,她便给自己找事,在他跟前,她不敢停得太久,干巴巴站在他身前,总有种等死的错觉。
她倾身为他添茶,衣袖间有淡淡的荷香。
他忽然握紧了手,目光盯着她总是随身戴着的香囊,缀着的流苏有些晃眼,这抹熟悉的香味又不禁让他记起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并非登基大礼那日,而是两年前——夜色深深,寂静的御花园里,柔若无骨的小手紧紧包裹着他。
这次失控他用了两年时间来忘记,却没成想两年后他会再次遇见她,再次心猿意马。
所幸那夜他蒙了面,她未认出自己,不然他定会毫不犹豫杀了这个见过他狼狈不堪的小女帝。
还记得那日她纤瘦娇小的身体裹不住宽大的龙袍,只一瞬间便从她肩头滑落,里头衣料很是贴身,每一寸都将她的身段勾勒得更加玲珑有致,他远处瞧着,面色冷静,心底平熄多年的火却烧了起来。
多年来,冷静自持为他铸起一面坚不可摧的墙,而那夜,让这面墙生出了裂痕。
与她再见,这面墙便彻底塌落。
但他不许自己再度失控,是以那日见过她之后便存心避着,直到今日早朝,朝臣话音方落,他便想起了她。
只是他还未想好如何处置这个叫自己心猿意马的小女帝。
他再次抬手,喝了一口她添的茶,压下一些难以察觉的火气,冷眼瞧着她手足无措地站着,他放下茶盏,力道有些重。
小女帝显然被吓到,肩膀颤的有些明显。
姜窈不知他此间思绪,便想是不是茶水不好,或是自己哪里出了差错,可别当下就要了她的命才好,可她才在云端上飘了几日,养的不够肥,现在就宰了也无甚意思。
她左思右想,咬咬牙上前更近一步,两人呼吸瞬间纠缠到一处,她却恍若不知,不知从何处掏出个香包,散着与她那香囊同样的荷香,味道很淡,清新醒神,“这……这是朕做的香包,李公公说爱卿近来忧心国事,甚是伤神,此物能……。”
离得太近,眸子太亮,眼睫太长,粉颊太嫩,嘴唇太润,嗓音太软。
她说了什么,他已无心再听。
他不动声色地往椅后靠了靠,心想不论如何,之后这小女帝该杀还是得杀。
他是锱铢必报的性子,在她身上受了这等磋磨,又岂能叫她善终?
男人脸色有些不好看,想是不喜这等小家子物件,可这是她万分珍惜的东西,这么些年还未曾送过人呢。
姜窈想就要收回颤巍巍的手,忽的手上一空,却见奸臣勾了香包在手里,转眸睨了她,颇为嫌弃地屈指摆了两下,“太近了,站远些。”
小女帝当真听话退了好几步,他见状又心生烦躁,他想今日不应该过来,这是给自己找罪受,于是豁然起身,说,“明日起便开始上朝罢,臣没让陛下说话,陛下就当自己是哑巴,可听明白了?”
姜窈见他一张脸又白又黑,阴晴不定,哪里还敢问原因,点头如捣蒜般,“爱卿放心,朕明白。”她说完,见他要走,便忙上前相送,不料才走到他身后,他忽的停了下来,她脚下生生止住,身子有点晃,下意识抬手去扯他的衣袖。
却在碰上衣袖时,男人皱着眉猛地收回了手,往后退着,脸上也更沉了,“陛下,若是没有臣的允许,不准离臣太近。”
姜窈腹诽道若不是你这奸臣突然停下,朕又怎会这般,若是可以朕也想离你这奸臣远远的,面上却低眉顺眼应道,“朕记住了。”
裴晏清这才负手而去,留下年轻的女帝怔怔望着他晃在殿门的袖袍。
终于走了。
姜窈如释重负叹口气,这才发觉四肢发软,叫那奸臣吓的,她招来冬苓。
“陛下?”
“扶朕回温泉。”
冬苓愣了愣,似乎没想到经过丞相大人一番耳提面命,她这主子还有心思继续泡温泉。
姜窈岂会不知她的心思,不过眼下她着实想下水,疏通疏通这在奸相跟前吓得又僵又软的身子。
想到明日起要上朝,要与奸臣相对,便又是一阵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