卤过的羊肉香喷喷,金枝又将肠子、肚肺、羊头、猪舌等物投入卤锅中卤第二锅。
朔绛不懂,金枝解释:“我请教过青娘子,她说第一锅放纯肉定下卤汤底,不可放内脏乱味。”
“只不过以后我们就能有一锅老卤汤啦!”
金枝眼睛亮晶晶。
朔绛也被感染得燃起喜悦。他吃过山珍海味无数,都不及今日这锅卤肉让自己上心。
他瞥了金枝一眼,她真如清晨红日,一往无前毫无畏惧。
嗯,这老板娘至少在做生意上还是有可圈可点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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卤肘子肥厚多油,卤肺片成薄片,卤肥肠则红润饱满,油汪汪红艳艳,上面透明的卤汁滴滴答答鲜美欲滴。
王婆子咽了咽口水,有心刻薄两句:“不过是一个屠夫娘子,还能做出什么好吃食?”
“王婶子是忘了不成?金枝前几天还给大伙儿送过糖饼吃。”李铁匠毫不客气,“您还从我手里多拿了一个呢!”
“就是!那糖饼酥得呀,直掉渣。手艺错不了!”陈婶子帮腔,伸鼻子嗅嗅,“啊呀,闻着就好香!”
风早将卤肉的香气吹得四下洋溢,街坊邻居们纷纷凑了过来。
金枝切了一部分边角肉成小块请邻居们试吃。
王婆子混在人群里也分了一小块肠头。
“哼,能有多好吃?”她撇撇嘴,塞进嘴里。
谁知——
浓郁的香气先进嘴里,豆蔻白芷等多种香料组成的蓊郁香气将舌尖哄得妥帖。
而肠头又肥又厚,咬下去后内壁的肥油滋滋直冒,肥香满口。
再嚼几口,又弹牙又脆滑,口感筋道耐嚼。
肥油丰厚,卤香十足,咽下去后让人久久回味那丰富的口感和滋味。
王婆子砸吧砸吧嘴,后悔自己咽得那么快。
趁着诸人不备,她伸出手欲偷拿第二个——
“啪!”
拂尘扫到她手背。
拿着拂尘的是金枝。
她一对眼睛乌漆黑亮,让王婆子心里一怵。
她脸上赔笑:“金娘子这吃食做得不错!”
而后钻出了人群。
哼!不让我吃,且等着要她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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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街坊吃完之后都称赞:“这不比酒楼里做得逊色!”
纷纷购买。
“给我幺一斤肠头。”
“我要五两羊脸肉!”
他们忙了一下午,锅里卤肉已经去了大半。
金枝笑:“多亏你调配的卤料好!”
朔绛自觉颜面有光,腰杆挺得笔直。
他没想到自己对香料的敏感竟然能歪打正着用在这种地方。
正说着,忽听得:
“兀那小娘子,这卤肥肠给我尝一口?”
一名生得五大三粗的汉子三摇五晃走过来,眼风斜斜。
陈嫂子小声:“那是前头街上的王厮波。”
厮波朔绛是知道的,专在各家酒楼候场,帮酒楼客人忙斟酒换汤,或来送些酒食果物,待酒席散了讨要赏钱,汴京将这种职业唤做“厮波”。
想来他要这肥肠为的就是在酒楼间兜售领赏钱。
曼娘笑吟吟拿起小块分割好的肥肠,让他尝一尝。
那男子两口就吞了下去,而后不知哪里摸出个牙签叼在嘴里,牙签一晃一摇:“小娘子,这肥肠怎么卖?”
有生意来,金枝笑容满面:“一斤一百三十文。”
“嗬,你莫不是特意消遣于我?”王厮波抬起眼皮子,“一斤肉也不过一百文,何况杂碎下水?”
金枝手一顿,眼睛瞄了一眼不远处案几上的尖刀,却仍笑:“您说笑了,您说的是生肉,我这可是卤肉,水、柴火、香料,哪个不要钱?”
王厮波“呸”一口吐出牙签,慢慢眯眼:“我要些不肥不瘦的肉,可有?”
围观的百姓们也窃窃私语起来:
“这不是为难人吗?”
“听说这人是个无赖,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金枝这回惨了!”
王厮波也格外得意,对于这种小商贩他有一套熟练的敲诈手法:先提出个不可能的要求,等对方无法满足后再大肆撒泼,小贩为了不影响声誉只好答应他低价购入的要求。
随后他再将美食带去酒楼高价卖出,转手之间赚取丰厚利润。
谁知金枝丝毫不乱。
她从案几上端出一盘切好的猪耳朵:“不肥不瘦的肉有,请问客人要多少?”
百姓们纷纷赞叹:
“脆骨可不就是正好不肥不瘦。”
“金枝就是聪明!”
“这回可没话说了!”
窃窃私语声飘来王厮波脸色难看起来,咬牙道:“不要。”
金枝似笑非笑:“哦,那您慢走不送。”
“急什么你这小娘们?”王厮波拍拍手阴沉着脸,“以后你这摊子的肉,五十文一斤我都包圆了!”
五十文?!
连成本都不够!
而王厮波拿着卤肉上酒楼一趟便可获利五倍六倍。
这么辛辛苦苦劳作可不是为了给别人做嫁衣裳的。
金枝不依,脊背挺得笔直:“不卖!”
“你个小娘子。”陈嫂子悄悄扯金枝衣袖:“莫要吃了眼前亏。”
金枝摇头,绝不退让。
王厮波冷笑:“你好不晓事!敢不买给我?那就是白送喽?”
他伸手从案头上拿一盘试吃卤肉,大口吃下去:“我瞧你这卤肉也不过如此。”
眼看着一大块卤了几个时辰的肉被他吃了下去。
“你!”朔绛大怒。
却被金枝楸住后衣领拎了回去。
王厮波正盼着对方先来找茬呢,他继续挑衅:
“你去平宁坊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王厮波的厉害?”
说话间有意无意撸起衣袖,露出下面的麒麟刺青。
形势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