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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击的话,秦怀诚已经说得够多,秦鹮早已司空见惯。
段骁的阴阳怪气,对她造不成任何伤害,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一时间拔不出来,一边抹眼泪,一边自言自语:
“你懂个屁,我没时间了,我必须要快点证明自己,给我爸看,我一定在这条路上闯出名堂来!”
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段骁的神经,他皱眉轻笑:“闯出名堂,然后呢?”
“然后让我爸知道,他为我安排的人生,不一定是最好的,我可以靠我自己,我不要在讲台上蹉跎一生,教书育人很好,但不是我想做的。”
秦鹮说到兴起,捏扁了手里的易拉罐:
“我要当歌手,我一定会成为歌手,红遍大江南北的那种,让好多好多人都来听我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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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鹮脸颊红扑扑的,不知是冷的,还是激动的。
段骁对高谈阔论没什么兴趣,但又想逗逗她:
“不如你先唱给我听?我看看你所谓的才华,有几斤几两。”
秦鹮抬眼看他:“我要出场费的。”
三句两句离不开钱,真是没救了。
段骁不想理她,可下一秒,她就扬起了空空的啤酒罐:“段骁,没酒了,你请我喝酒,我给你唱歌,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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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鹮的意思是,用几瓶啤酒,交换一首歌,多么浪漫风流的剧情。
可显然,段骁比她玩得野。
“你等下。”
他站起身,往不远处的公寓楼快步走去。不出十分钟,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个盒子,秦鹮定睛一看,确定自己没看错。
盒子上一行斜着的字:贵州茅台。
她呆愣愣地看着段骁把酒“duang”的一声,撂在桌上。
“喏,你的出场费。”在她瞳孔地震的同时,段骁慢条斯理道:“我出国前从老爷子酒柜里偷的,应该不算辱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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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后,秦鹮再次想起那一年的圣诞夜,还是会忍不住嘴角带笑。
她和一个只见了几面的少年,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共同分享一份难以下咽的炒年糕,还有一瓶不知价位几何的珍藏级茅台酒。
奇奇怪怪的搭配,却成了敲章认证一般,难以忘怀的记忆片段。
秦鹮从来没喝过白酒,更别提茅台,辛辣的滋味一入口,她就噤起了鼻子。段骁比她好不到哪去,但终是少年意气,自尊心作祟,打死也不承认自己酒量不行。
秦鹮笑得前俯后仰,笑够了,定了定声线,在漫天大雪的陪衬下,在路边彩灯的闪烁里,用筷子当麦克风,演唱了她人生中第一首独立作词作曲的作品,《远星》。
段骁和店主老板,是她的听众。
曲调简单,毫无结构,歌词也青涩,但真情实感。
她把背井离乡一年的所有难过和柔软,都藏在歌里。
......
本以为,段骁会笑她,打断她,说她配不上这出场费。
但。
没有。
段骁全程安静作陪,听她把完完整整的一首歌唱完,末了,垂眸低低笑。
秦鹮拍桌:“笑什么,唱的不好?”
“没有。”
段骁抬起头时,已经敛了笑容,眸中清澈,带着无比郑重的认真:
“挺厉害,比我好太多。秦鹮,你一定会红的。”
得了这么高的评价,秦鹮借着酒劲儿傻乐,并没有注意到,段骁眼底晃动的潺潺光影。
......
她是离家出走的。
他也是。
她不想接受家里的安排,想为自己的人生做主,桀骜不驯,傲骨难折。
他也是。
她是天生的抗争者,不死的梦想家。
他觉得.....他也应该是。
......
这个圣诞夜,段骁第一次知晓,原来世界上有人和自己那么像,却又有丝丝点点的不一样。
比如她即便嘴硬,还是会想家。
比如她的作品里,藏着的柔软和温情,像是严丝合缝的海水,可以包裹人心。
这丝丝点点的不同,是他没有的,也令他上头且着迷。
......
天地浩大,感情会在无人之境的角落,悄然生长。
段骁把自己杯子里的酒饮尽,秦鹮早已经不胜酒力,趴在桌子上哼哼唧唧了。
他需要很认真地附耳去听,才能听清她的话。
她说:“爸,我是认真的,我好喜欢音乐。”
她说:“我想吃妈妈做的手擀面,韩国的炸酱面好甜好难吃。”
她说:“今天是我生日,我还没许生日愿望。”
......
段骁轻笑,伸手去捞她:“秦鹮,醒醒,还能不能走?”
秦鹮惶然地抬起头,眼前,段骁的脸一直在打圈圈:“能走。”
能走个屁。
站起身来迈步,第一步还好,第二步就开始跑偏。
段骁无奈,只能蹲下身,在她身前:“自己爬上来。”
“干嘛?”
“背你走。”段骁没好气:“我真是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