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吵!
耳边闹哄哄的,像有无数只蚊子嗡嗡个不停。
“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鸳鸯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白首不相离。”
云照好不容易才睡着就被吵醒了,心浮气躁道:“别念了,能不能让我清净会!”
扰人烦的嗡嗡声静止了片刻,换成小姑娘独有的软甜嗓音:“仙子,快别睡了,坐端正些,方才梳好的发又乱了。”
梳发?
梳什么发?
她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小姑娘道:“仙子忍忍,再过一个时辰就能见到上仙了。”
上仙?
在仙祇能被称之为上仙的只有一人。
——东上仙尘无恙
云照刹那惊醒,睁眼的那刻,首先感知到疼——那是每一寸肌骨经过了火烧火烤,滚烫若岩浆般的血液反复梳理四肢百骸,使其皮开肉绽又愈合后留下的隐痛。
疼痛过后,眼前的一切才渐渐清晰起来。
寝殿内光线柔亮,帐纱漫舞。
她正坐在靠窗的梳妆台前,妆台上立着一面很大的琉璃镜,镜中的自己一身红衣如霞,发髻松散,唇尖有一颗细小的痣。上挑的眼尾,顾盼间,琥珀色的瞳仁边缘有赤火流动。
这是……
仙侍瑞雪对着镜子里的云照笑了笑,大眼睛弯成了月牙。
云照一脸迷茫。
她是睡糊涂了吗?
还是她提前走火入魔了?
依稀记得自己离开之前,瑞雪已经许给医仙的徒弟了。
这么久了,怎的还未嫁人?
见云照定定地盯着自己看,瑞雪停下梳发的动作,小心问道:“仙子是不喜欢这个妆容吗?”
云照不明眼下状况,恐言多必失:“没有。”
话音一落,瑞雪担忧道:“仙子,你怎么不太高兴啊。”
高兴?
我为什么要高兴?
“你今日就要和上仙结为道侣了,为何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呢?”
结为道侣?!
似晴天一声霹雳,炸响在云照的心头。
她与尘无恙结为道侣应是百年后的事。
百年后……
等等——
云照一把抓住瑞雪的手:“现在是仙祇哪一年?”
瑞雪察觉云照不太对劲儿,不敢欺瞒她:“仙祇民泰八十六年春。仙子你没事吧?”
民泰八十六年春?
她涅槃了?
不对!
她明明只是为了躲尘无恙假装涅槃,怎么睡一觉就过了五十多年?
这个跨度未免太离谱了?
云照内心惊涛骇浪,面上不显:“我太紧张了,并非不高兴。”
瑞雪哦了一声,十分善解人意道:“若不然仙子先歇会儿吧?”
“好。”
*
云麓天宴客厅内。
东上仙尘无恙和前来道贺的宾客寒暄过后,抽空去了趟偏殿打理身上的月白雪绡袍。稍作休息欲返回时,没来由地心跳加速。
他抬手捂住心口,下意识朝寝殿的方向看去,总觉得不放心,便拿出羽令传音给瑞雪。
瑞雪正低着头帮云照挑选新的头冠,见羽令亮了,借口走到角落,点开投影小声问尘无恙:“上仙有何吩咐?”
尘无恙目光所及之处不见云照,蹙眉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瑞雪立即将羽令转向梳妆台的位置,小声回话:“仙子好像不喜欢那些头冠。”
投影里的云照以手支额,青丝垂顺,坐姿一如从前慵懒随性。完全看不出异样。
尘无恙收回目光,舒展开眉宇:“她不喜束发,由她去吧。”
“使不得呀,今日可是结契大典,衣冠不整,传出去会被笑话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