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瑛瑛刚想还嘴反驳两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卦摊桌子一个垫在毛笔下面的笔架之上。
那是一个木制的褐色山形笔架,也可称之为笔山,造型为三峰型,中峰最高,然而侧峰却不像平日常见的笔架一样两边同高,而是有一边的侧峰明显低于另一边,看起来很是有些奇怪,几道裂纹从较高的那侧山峰向旁四散开来,看起来破旧不堪。
可卞瑛瑛却在看到这个笔山的一瞬间,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在原小说后期的剧情中,朝野间流传着一个传闻,前朝最后一任皇帝在国破之时,曾将大笔财宝命人藏于深山修建的一间秘密石室之中,想做日后复国之用,并专门为此请人研画了地图并制作了一把钥匙。
只可惜后来皇帝与当初藏宝的下人们均被杀,地图与钥匙皆不知流落何处,财宝一事便也不了了之。
此事沉寂多年再被提起,只因那张藏宝图被一砍柴的樵夫无意在森林中发现,后辗转多处最终被呈献给左丘玉人的父亲,也就是当朝皇帝羡帝。
但空有地图却没有钥匙,羡帝派出的几波人都无法开启石室并取出财宝,也有想暴力开启石室的,却反倒触发了石室外的机关而命丧当场。
由于没人见过钥匙的样子,所以自然也无法遣人调查寻找,于是直到小说的结局,左丘玉人登基为帝后,此事都一直搁浅着。
虽然原书里所有的人皆不知道这把钥匙的下落,可书中旁白有对读者简单讲述了一下,说这把钥匙当初被做成了笔山的形状,两个侧峰高低不同,并巧妙地藏于一块木头里面,木身故意做破做旧,目的是不会引起别人注意,后流落到一个江湖术士手中,此人不知其价值,一直当成普通的笔山使用多年。
所有的条件都吻合,卞瑛瑛脑中的神经线突突跳了两下,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看到的,难道说原小说中几大未解之谜的藏宝钥匙竟那么巧被自己碰上了?
对面那个算命先生针对自己的面相还在滔滔不绝说着什么,卞瑛瑛也没心思去听,直接从钱袋捏出一粒碎银子递到对方跟前:“先生,可否把你用的这个笔山转卖给我?”
其实如果忽略掉此物本身的价值不论,单说外表看到的这块破木头,估计连个铜板的价格都不值,但是卞瑛瑛一定要给足够多的钱证明诚意,却又不能给过多的钱,以免对方起了疑心。
“我的祖父总喜欢收集一些旧物,以前有一块类似的木质笔山用了多年,可惜后来不慎丢失了。”银子递出去的同时,卞瑛瑛顺口编了一套说辞:“若是祖父看到这块相似的笔山,应该会很高兴的。”
算命先生摆了摆手,道:“这东西不值钱,姑娘想要送给你也并无不可,只是......”
卞瑛瑛一听这话头,眉角处不自觉地跳动了两下——
就说事情不可能这么顺利。
果然又听对方说道:“此物虽不值钱,但也跟着我摆摊算卦了好多年,突然送给旁人,也是有几分舍不得。”
卞瑛瑛把钱袋的束口一扯:“请先生说个价钱吧。”
“倒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看姑娘这富贵之相,不知是否能沾些光。”算命先生顿了顿,笑道:“我做算命这行已经很多年了,期间游历了不少地方,可就是没去过皇宫......”
听了这话,卞瑛瑛的脸色肉眼可见的一点一点黑沉了下来,心中暗道:这神棍该不会是想进皇宫逛逛吧?我哪儿有那个本事!
不过好在她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算命先生只是说:“我这人没什么别的喜好,就是好口吃喝,若是有幸能吃上口宫里的御膳就别无所求了。”
这个简单,卞瑛瑛想,她现在住在太女府,那皇太女是当今皇帝最疼爱的女儿,所吃的东西都是世间最好,和宫里的御膳也没什么分别,旁的不敢说,拿两个菜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没想到算命先生突然话锋一转,又说道:“唉,这御膳再好吃进了嘴里终究也没什么大用,我倒是听说西域前些日子进贡了一坛百果酿给皇上,据说吃了不止强身健体,还能延年益寿。”
对方口中所说的百果酿,听名字虽然平平无奇,但是在原书中却几乎被捧上了天,虽说一百种果子着实有些夸张,但也的确是由数十种功效奇特,又是西域独产的果子作原料制成的酒酿,有的果子甚至百年才能结果,所以异常珍贵,别说是延年益寿了,甚至还有人相信它能长生不老,当然这就纯属无稽之谈了。
由于制作难度大,产量稀少,遂西域只进贡了一坛百果酿给羡帝,羡帝自己留下了一杯,剩下的都赏给了皇太女。
而左丘玉人每晚临睡之前也的确都要喝上一小杯,是否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卞瑛瑛不清楚,但是一段时间下来,左丘玉人那本就明艳美丽的容貌,的确是更加光芒四射了。
这神棍倒真能挑选东西啊,还不如直接开口要大把的银钱呢,卞瑛瑛愤愤地暗自想着,但是那把钥匙又是开启宝藏的关键物,虽说即便拿到钥匙也不一定能顺利找到宝藏,但总算多一个选择多一条路。
“好吧,我尽量试试。”卞瑛瑛说道。
......
当天晚上太女府,书房之内灯火通明,左丘玉人盘腿坐于塌上,正手执一枚棋子对着面前的棋局思忖着什么。
见那枚黑子迟迟不肯落下,坐在对面的红笺忍不住道:“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
“没有。”左丘玉人连头都没抬,冷冷说道。
红笺又笑道:“殿下棋艺一向精湛,从没有一步棋要考虑这么久的时候。”
左丘玉人这才缓缓抬起眼皮瞭了对方一眼:“本宫只是有些疲累而已。”
“方才不是殿下说睡不着,拉着奴婢与您对棋吗?”红笺毫不留情直接拆穿。
“......”左丘玉人微蹙了一下眉头,随手落下一子,尔后道:“跟着她的人有查出什么没有?”
红笺也跟着落下了一子,她跟随左丘玉人多年,对自家主子了解最深,此刻自然也知道对方口中的这个“她”所指的是何人。
于是回道:“每日卞姑娘出府以后,去的无非是些胭脂铺首饰铺杂货铺之类的地方,或者是在街上吃些小吃买些玩意儿,都是她这个年纪的姑娘会做的事情,倒不见有什么异常之处。”
左丘玉人再从棋罐之中拿起一子,食指关节在下唇处轻轻摩动了两下后,沉声道:“既然没什么异常,那就继续让人盯着。”
红笺极为不解地歪了歪头:“真的还有这个必要吗?若那卞姑娘真是什么坏人,这么长时间恐怕早就该露出马脚了。”顿了一顿,又道:“依奴婢之见,卞姑娘应该只是个普通的姑娘家。”
“普通的姑娘家遇事可不会像她那么冷静。”
左丘玉人面无表情地盯着棋盘,倒像是在认真研究棋局一般:“还是再观察一段时日再说。”
看着左丘玉人此刻这一本正经的模样,红笺忍不住笑出了声:“殿下这回倒是不着急,那卞姑娘的身份一日不确定,殿下怕是一日都不能放下心来宠幸美人吧。”
“胡言乱语。”左丘玉人睨了她一眼,冷声道:“本宫像是会忌惮这些事的人吗?”
“当然不会,是奴婢失言。”红笺一脸看穿一切的表情说道:“那便是殿下以前宠幸其他美人的时候又急又烈,故这次想换个细水长流的花样儿。”
听罢此言,左丘玉人轻轻落下一子,笑而不语。
“但是如果,奴婢是说如果,卞姑娘的身份最终真的不能令殿下满意......”红笺斟酌了一下语句,又问道:“殿下是否会选择留她一条性命?”
“本宫自然不会留一个有危害的人在身边。”话虽然没那么直接,但是意思却很明了,左丘玉人懒洋洋地活动了一下手腕:“何况本宫还没有那么喜欢她。”
“就冲这一点,奴婢也赌卞姑娘的身份背景干净。”红笺叹了口气,有些同情道:“不然殿下都没有真正意义上得到美人,最后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你无需担忧,若真是如此......”左丘玉人淡淡笑道:“本宫便先睡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