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不是指印……许是奴婢摔倒的时候,脸不小心碰到了树上的枝条……”
“好了怜儿,咱都不是小孩子了,这种理由说出来你自己会信吗?”卞瑛瑛打断了对方的话,沉着脸一字一顿地又重复了最开始的问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谁打的你?”
怜儿低着头咬了咬下嘴唇,强颜欢笑道:“真的没事……没人打我……”
卞瑛瑛叹了口气,也不再同她纠缠,扭头向门外一喊:“珍儿。”
一个年纪更小一点儿的小丫头有些战战兢兢地跑了进来,正是方才同怜儿在院子里低声交谈的那个婢女。
卞瑛瑛一指怜儿的脸,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来说。”
“回、回姑娘的话。”珍儿偷偷瞄了眼身旁的怜儿,说道:“怜儿姐姐是被府里的莫姑娘打的,而且还被莫姑娘罚跪了两个时辰,连腿都跪肿了……”
“珍儿……”怜儿眼见对方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而自己又无法阻止,遂有些懊恼地将头别到了一旁。
卞瑛瑛愣住,目光在怜儿与珍儿脸上反复跳了几次:“不是,这个莫姑娘凭什么随便打人,还随便罚人下跪?”
“这事和怜儿姐姐可没有关系,是对方故意的。”珍儿气愤道:“方才莫姑娘在后花园散步看见了怜儿姐姐,就随便编了一个理由说姐姐以下犯上,找人掌了嘴不说,还罚姐姐在花园跪了两个时辰。”
“这件事皇太女知道吗?”
“殿下那么忙,才不会有时间理会这些小事。”珍儿道。
“小事?”卞瑛瑛被古人这种卑微的思想气乐了,涉及人尊严的事情怎么能称为小事,却又看到肿着膝盖的怜儿还可怜兮兮地站在对面,只得轻叹道:“你先坐下再说。”
珍儿扶怜儿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后者摇摇头,说道:“姑娘不必担心,也不必气愤,这种事情在府里常有发生,不是奴婢,也会是其他的姐妹。”
那波澜不惊的话语,如同是在惊涛骇浪中平静行驶的小船,根本不像是从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口中说出来的。
卞瑛瑛在现实世界中不是没看过宅斗剧宫斗剧,也知道下人被打被罚是很常见的,像今天的这种情况,奴婢被打很有可能对方是冲着她身后的人而来。
于是便问出了心中所想:“那个莫姑娘刁难于你,难不成和我有关?可我不记得有得罪过她。”
怜儿说道:“姑娘心地良善,自然不会轻易与人结怨,只是其他人并不一定有着同样想法。”
卞瑛瑛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这时听得怜儿继续说道:“人心叵测,奴婢只希望姑娘您能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重蹈柳姑娘的覆辙。”
这是一个没听到过的名字,不了解的故事,卞瑛瑛不禁问道:“柳姑娘是谁?”
“是怜儿姐姐以前伺候过的姑娘,可惜后来死了。”旁边的珍儿插话道:“听说是自缢而死的。”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显然这些都是原书中不曾提过的,卞瑛瑛有些诧异,忙追问道。
“奴婢十岁的时候就被卖到太女府为婢,殿下虽然宽待下人,可到底因忙于国事不常待在府里,很多事情也顾及不了那么周全。”
“府里的主子除了殿下以外,还有几位和殿下相好的姑娘,她们虽然出身富贵,但彼此之间素爱相互攀比勾心斗角,有时候谁受了些委屈,难免会责打下人来出气。”
“后来,殿下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在酒馆为客人弹奏琵琶的姑娘,并安顿在了府里,这位姑娘便是奴婢以前伺候的柳姑娘。”
“柳姑娘虽然出身不高,以前又以卖艺为生,但是她性情温柔又心地善良,府里的下人们都很喜欢她,有一段时间她非常受殿下的宠爱。”
“只可惜好景不常,柳姑娘性情平和不争不抢,殿下的宠爱渐渐褪去后,那些曾经嫉妒过她的姑娘们便开始刁难欺辱于她,莫姑娘更是诬陷她偷了东西。”
“柳姑娘性子刚烈,无端受人侮辱陷害,一时想不开便寻了短见,奴婢还记得之后这件事传到了莫姑娘的耳朵里,她竟然半分愧疚之意都没有……”
“莫家势力很大,殿下不会因为一个琵琶女就去责罚莫姑娘,可这件事柳姑娘明明就没有错,却因旁人的妒恨白白搭上了性命。”
怜儿红着眼眶,从脑海深处翻出了这段让她痛苦难过的回忆,只是她在叙述这一段往事的时候,除了声音偶有些微微的颤抖,整体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很明显是已经克制忍耐了许久。
“莫姑娘……莫家……”
卞瑛瑛念叨了一遍这几个字,脑中飞快地回想原书中有没有关于这个莫家的剧情。
“难不成是和定国公府来往密切的那个大将军莫飞?”
“是,莫姑娘正是莫大将军的妹妹莫欢。”怜儿说道。
“哦,原来是这个莫家啊。”
卞瑛瑛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他们大概还不清楚自己的结局,所以才敢这么猖狂。”
因为原著中虽然没出现过这个莫姑娘,但是最后却有她哥哥莫飞被左丘玉人派人所斩杀,莫府也被连根拔起的剧情,可想而知作为妹妹的她,结局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想不想报仇?”卞瑛瑛突然向前倾了倾身子,平静地盯着怜儿的双眼。
怜儿的双眸之中一丝希望与欣喜转瞬即逝,随之却又渐渐黯淡了下来。
她缓缓摇了摇头:“不想,奴婢只希望姑娘您能平安久乐地生活下去。”
“本姑娘当然能平安久乐地生活下去,能不能对我有点儿信心?”卞瑛瑛笑着伸出手拍了拍怜儿的头,认真说道:“恶人自有恶报,只不过是时候没到而已。”
旁边的珍儿闪着一双大眼睛,似懂非懂地问道:“姑娘是有什么打算?”
卞瑛瑛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她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三月初九。”
“晚上我亲自下厨做些甜汤,然后送去给殿下。”
卞瑛瑛眸中的颜色在夜色之中忽明忽暗,让人捉摸不透她在想些什么,怜儿有些担忧地试探道:“姑娘这是……”
“你不久之前不是才说住在这太女府中,得到殿下的庇护是很重要的吗?”
卞瑛瑛停顿了片刻,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丝弧度:“只不过殿下不是普通人,寻常的手段自然入不得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