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洛嘴角微微一抽:“你懂方程术?”
“略懂,只能算得三个未知情况,再多,恐怕就乏力啦。”枚皋笑着归还竹简,“计算三个未知情况,吾大概要用竹简八卷,耗费两到三个时辰,若是考虑到检验结果之耗费,大概需一整天。”
谌洛眉头皱了三分。
之前自己太小看先秦数学了!
哪怕《九章算术》尚未完本,其蕴含的知识也不是自己这个九年义务韭菜能撼动的,那里面可是容纳了三代智者、先秦百家的智慧。
想要彻底击败枚皋,必须要从其他方面下功夫了。既然纯代数无法击败,那就只能考虑几何了。
这时,枚皋脸色红润,笑容满面道:“刚才由我先出题,这次便由亭长先来吧。”
谌洛抱拳,低头沉思片刻,一道题目渐渐在脑海中生成,随即目视全场,朗声问道:
“古人云,勾三股四弦五。诸君可知勾股弦之间有何关系?若有,能否求得勾股皆为一时,弦长数值?”
这道题看着简单,实际上,里面却容纳了一个魔鬼。
它被称作数学史上的幽灵,在数中徘徊了几千年。
四百年前(相对于元光二年来说),它在西方出现,很多人因此死于非命。
它让一个学派的理论根基差点发生动摇!
它足足颠覆了一个时代!
它的出现,把数学向前推进到一个崭新的阶段。
两百年前,欧几里得进行简单的证明,才令它勉强被少数人注意。
但……它依旧被认成异端。
被认为“无理”。
这种“无理”一直持续了两千年,一直成为数学史上的危机,直到十九世纪,才真正被解决。
它才真正成为“数”!
希望它的出现可以引起一场波澜吧。
然而不曾想,枚皋此刻竟没动笔计算,直接拱手,沉声道:
“亭长问这个,可算是问对人啦!
北平侯云:勾乘本身与股乘本身相加,可得弦乘本身,此乃勾股之定理!因而得弦只需将前者开方,亭长所问勾股皆为一,按数道惯例,其称为不可开,只能求近似之数,大概为一又二分之一。”
这都会?
谌洛精神恍惚,感觉一切变得不太真实。
这还是大汉吗?
对数学的研究程度,远超出现代人的想象,竟然连勾股定理都会。
在他疑惑与心累之际,枚皋义正辞严的声音,让谌洛看开了。
“勾股数起源于大禹,存于《墨经》!”
“其历经三代、传遍百家!”
“当年巅峰时期的稷下学宫,汇集百家天才数十位,无不参与了勾股之数的研究!”
“集几百年诸先贤之力,数道终于在勾股关系上迈出了关键一步!”
“北平侯师承稷下祭酒--大儒荀况,有幸得稷下数道真传,此题,非吾胜,实乃稷下学宫之胜,乃我汉家先贤之胜。”
枚皋话语掷地有声,顿了顿又道:
“因接下来的题目连我本人也不知答案,万一君未答出,这局枚皋便成了借先人余威侥幸获胜的小人。我绝不做这胜之不武事,亭长可否愿意将此回合当做平局,你我二人直接进入第三回合,以各自所知最难题目,一决胜负?”
谌洛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先秦诸子的智慧,怪不得公式随口就来,至于根号二的结果,谌洛没有深入揭穿错误。
‘开不了则为不可开’,听这话,大汉顶尖数学家不仅接触到了无理数,甚至还掌握开方了,只可惜不知道为何他们没有对‘不可开’感到恐慌。
或许,大汉顶尖数学家缺少一个契机,一个彻底认识无理数的契机。
谌洛作为一个数学半吊子,在完整的整理出无理数资料前,也并不想告知于世人。
这不是藏私,而是担心误人子弟。
在此情况下,枚皋倡导的平局也许是最好的结果,第三局用张苍也不会的内容,让他心服口服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