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蜜从袖子里掏出个青玉花色的银钱袋子,递到他面前,浅浅一笑道:“这些银子你拿着,先找个地方落脚吧,清河县房租不算贵,离永州贡院也近,你先租上个把月的,慢慢找份活做,安心备考便是了。”
沈蜜今日带出来的银钱不多,其中一部分还被她方才和脆桃买东西用去了,故而剩下的钱去租房子,可能也就够租个一室半厅的将就个把月了。
张淮瞧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少女,迟疑了一会儿,他现在确实需要钱用,从青州乌河到此地投亲,一路上他早已花完了所有的盘缠,今日若是不收下这小娘子的施舍,恐怕便要露宿街头。
思忖了一番后,他接过钱袋道:“多谢姑娘,还烦请姑娘留个住地,过些日子必来相还。”
沈蜜见他既知礼数,又想知恩图报,心中暗暗赞赏了一番。
刚想对他说小小银钱,不必记在心上时,几个身着劲装,要带佩剑的武士突然快步走到了他们面前。
领头的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穿着墨色锦衣,革带束腰,身形颀长,面容冷峻,双眸凌厉,隐隐有种肃杀之气。
他对着张淮作了一揖,嗓音清越道:“张公子,我家主子邀您一见。”
张淮稍稍一愣,而后眸色肃然地打量着几人,开口询问道:“你家主子是谁?”
那武士冷目逡巡了一圈,落在了张淮身侧的沈蜜和脆桃身上停住了。
张淮明白了他的意思,上前走出几步,那人方才凑近了与他耳语一番。
张淮听着那人话语,眸光一动,思虑了片刻后,答应了下来。
“好,我同你们去。”
那冷峻男子颔首,侧了身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张淮跟着他们走。
张淮颔首,转头同沈蜜和脆桃问了住处,说了道别,而后跟着几人往前走去。
不知为何,面对这档子事,沈蜜的好奇心开始作祟了,她拉着脆桃偷偷跟在那些人后头,想看看张淮究竟会被带到那里。
两人一路穿街走巷,鬼鬼祟祟跟着。
可很快,便在拐弯处,被一柄锵然弹出的银剑给拦住了去路。
“二位姑娘,留步。”
那武士的嗓音冷若寒霜,拉着一张冰块脸对着她们,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她们,所以才会特意埋伏在这个拐角口,突然钻出来恐吓她们。
被吓到的那一刻,沈蜜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口,她的大眼睛睁得圆圆的,抚着胸口喘息着粗气。
“好……我们不跟了。”
沈蜜说完,那人已转身快步离去,背影很快消失地无影无踪。
*
回到沈府的时候,已是戌时,此刻夜阑人静,酒席早已散场。
沈蜜特意选了这么晚才回来,就是想着能把该避的麻烦都避开。
两人从角门偷溜进府的时候,门口的守卫并未发觉端倪。
看起来今日很是顺利,沈蜜渐渐放松了脑中紧绷的弦,可正当二人穿过回廊来到正院时,却蓦然西面跨越灯火通明,不少丫鬟婆子们往那头跑,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沈蜜本不想去理会,可那些纷杂的议论声却还是落入了她耳中。
“听说的大都督发了很大的脾气,这一回,恐怕五姑娘要连累咱们府一起遭殃了。”
“是啊是啊,你说这五姑娘怎会做这样不知羞耻的事情,还让大都督的贴身侍女撞了个正着。”
沈蜜听着这些话,心中不由一惊。
她虽早料到沈珠好心来提醒她危险,定是出于自身的目的,但她没想到的是,沈珠竟是想着代替她,去做那攀龙附凤之事!
她的胆子竟是如此大,为了荣华富贵,连名节清白都不要了。
沈蜜正想着,不远处却突然行来了一群人,有侍女在前头提着灯笼为他们照路。
为首那人锦衣玉带,身姿峻拔,有种矗立尘世而不折的凛冽感,他手捧折扇绕过影壁朝众人走来,灯笼柔和的光晕照在他脸上,显出那深邃夺目的五官,皎皎君子,如圭如璋。
感觉着那道视线将要落在她身上时,沈蜜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口。
虽然她知道,这辈子他根本还不认识她,就算被看见了也没什么紧要,但上辈子记忆中的种种萦绕在她心头,让她心跳如雷。
见人群走进,众人纷纷福身行礼,沈蜜亦将头低了下去,敛衽屈膝。
傅昀州折了方向往明辉堂而去,好巧不巧,自她身前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