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正对着校门,陶江刚走出去,一道高挑的身影引入眼帘。
是简宁。
想到等会还要赶去上课,陶江扬声叫住了她,却反被对方质问。
“我去找了监控。”面对简宁的疑惑,陶江据实以告,不做隐瞒。
哈?监控?
简宁骤然毛骨悚然,有种被监视的羞耻感。
她问:“你怎么证明?”
那种感觉又来了,被人不信任的感觉。
陶江想,车是他的,书也是他的,偏偏还要他证明,自证没有尽头。上天看他生活顺遂,于是派简宁来克他了。
“书是物理竞赛的习题集,扉页没写名字和班级。”陶江面色冷淡,目光如夜色般沉静,“如果你不信,我可以随便解出里面任意一道题。”
“这还不够的话,可以比对字迹。”
“好了好了,我信,还不成吗。”简宁没有为难,她从背包里掏出那本蓝书,递给陶江。
陶江心底的石头终于落下,以为又要和她进行一番唇枪舌战,这简直比写竞赛题还殚精竭虑。
简宁看陶江也无意与自己寒暄,耸耸肩,便借口有事先行离开了。
对这位萍水相逢的男生,简宁毫无兴趣,他满脑子学习和竞赛,最好自己点到为止,就算误会解除了,但因为隔阂,简宁也想离他远点,可惜了那张帅脸。
“简宁,他是谁?”刘凡被简宁挽着胳膊,好奇地问道。
“他叫陶江,开学那天就是因为他,我才刮破你爸爸的车窗。”简宁和陶江之间发生的种种,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如果从头开始讲,得耗费不少心力,“算了,那些事不提也罢。”
想到那本书,简宁又问刘凡:“诶,你知道竞赛这事吗?”
身为附中的毕业学子,刘凡自然了如指掌:“嗯,听说过,好像可以保送,不过了解甚少。”
看简宁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又问道:“你想走竞赛?”
“不不,我随便问问,哪轮得到我呀。”简宁撇清关系:“我认识的几个人都有这方面的想法。总觉得,如果自己不参加,就好像落后别人一大步。”
刘凡以为什么事呢,对竞赛这茬儿,自己一向看得很开,于是开导简宁:“这有什么,竞赛这事还挺看天赋的。不瞒你说,我初中旁听过一个竞赛班,那里大神云集,神仙打架,他们争来争去,我连黑板上的例题都看不懂,当天下午就背书包打道回府了。”
难得听刘凡夸夸其谈,简宁放声大笑。不参加竞赛的人多了去了,哪轮得到自己瞎操心。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第二天,军训汇演如期举行。
九月的阳光和煦不浓烈,运动场上,一身身军训服更显雄赳赳气昂昂。
教官们在操场入口出现,惹得前排人欢呼雀跃。
简宁她们四个女孩围在一起,听许麦涵说要拿到教官联系方式,正打算提醒她有规定教官禁止与学生联系时,身后的尖叫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她不禁闻声看去。
真帅啊!
与平日的迷彩服不同,今天所有教官都身穿绿色的解放军服,和初见一样,排成整齐两列,步调一致,有条不紊。
等教官走近九班的队伍,班里的女生们哗啦围上去。
许麦涵在最里层,她看着眼前浓眉大眼的成熟男人,心跳加速,她想问他的联系方式,但周围人七嘴八舌地缠着教官问长问短,人多眼杂,实在不是好时机。
许麦涵心想,等汇演结束,她一定私下问清楚。
九点整,学校领导一一发言,宣布汇演开始。
解放军进行曲做背景音乐,从高一一班开始,每个班分列式进场,踏步、齐步、正步、敬礼、齐步,每一步都掷地有声。
一周的训练化为短短两分钟,一切井然有序。
然而,却有一群人趁此刻悄然离去。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是离别的日子。
当所有班级结束汇演后,每个人都在找自己班的教官。
不知是谁先传开,教官们已经走了。
运动场上哗然一片,人声嘈杂,每个人都在说话,却听不清每个人到底在讲什么。他们站在原地,群龙无首般,不知该去哪里。
远远地,军绿色的身影出现了。
他们背着鼓囊囊的行囊,排着不变的两列队伍,依然挺拔端正,他们路过运动场,谁都没有回头。
这头的同学们却沸腾了,声嘶力竭地喊着“教官,再见!再见!”
简宁随着人群一起高声呼喊,接着听到有歌声传来。
“寒风飘飘落叶,军队是一朵绿花……”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
“日落西山红霞飞……”
“团结就是力量…”
同学们边唱边哭,原来语言也有贫瘠之地,无法表达的离别,情到浓处,承载记忆的歌声响彻天空。
训练的时候,总喜欢晚上的拉歌时间,叫嚷着让教官教更多好听的军歌,走在路上也会突然哼起曲调,那时有朦胧的月光,每个人的脸庞都那么美好。
那些歌,再没有比此刻更好听的时候了,尽管流着悲伤的眼泪。
汽车冒着尾气毫不留情地向前驶去,歌声逐渐被哽咽声代替。
许麦涵哭得最撕心裂肺,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心中的话,也没来得及好好道别,少女的梦就这样破碎在不告而别中。
简宁擦擦红肿的眼睛,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许麦涵,望着远去的乘着教官的车。
少年人依依不舍的道别,情深义重的歌声,他们听到了吗?
有朝一日,他们是否也会想起那些短暂的苦中作乐的时光。
脱下这身军装,还要继续生活着。
时间会流逝,记忆会退化,缘聚缘散,离别,果然是一辈子的人生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