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儿知晓她阿娘回来了,她抛下了布老虎,记着她阿娘不喜欢她跑,她便迈着小腿走去她阿娘的寝居。
好容易走到房门外,却见庆秋福身,“蛮儿,待会儿再进去,奴婢们陪你玩儿。”
蛮儿仰着小脑袋,因着是在家中,此刻又在下雨,庆春找了一顶兔头帽给她带上挡风,绣娘手巧的不行,兔头帽做的可爱活泼,因着仰着头,两支兔耳朵便往耷拉着,她奶声奶气的问,“为什么不能进去?”
庆秋其实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为什么,今日公主去琼芳坊看戏后,心情便不好。可平日里,与静王殿下看戏或者赴宴,公主从不曾如此过,只今日多出了一人来,便是玉王。可玉王也才刚京城,又如何能让公主心情不好呢?
庆秋想不明白,便也不想,左右主子不说,她就不问,这才是本分。
她蹲下身,替蛮儿将袖口绑的平整,免得风儿钻进去又受凉,“公主正在睡觉呢,我们都不打扰她,奴婢陪你去香阁做游戏,可好?”
“阿娘是不是生病了吗?”蛮儿忽而瘪了嘴,忧心忡忡的问她。
该道一声母女连心,庆秋心中一惊。
公主虽未曾生病,但心情不好,回府以后便说乏了,要小憩片刻,无论是谁,一概不得见。
平日里公主去哪儿,只要一回府,头一件事,便是同蛮儿相见。
久而久之,蛮儿自然就习惯如此。
蛮儿尚小,今日公主回府不曾见她,心里头肯定会有疑惑。
庆秋温柔笑道:“当然不是,公主就是累了,她睡一会儿就好了。”见蛮儿还盯着房门瞧,她弯腰将蛮儿抱起来,朝西厢的香阁走去。
房门紧闭无声,内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旁人无从知晓。
等了半个时辰,房门依旧不曾打开。
蛮儿几欲想要跑去找她阿娘,都被侍女们拦下。
她是个脾气极好的小丫头,虽是娇养着长大,却甚少会同旁人发脾气,与隔壁府邸中那几位动辄吵闹哭喊的,连公主府都能听见动静的公子小姐比起来,她脾性外放,天真可爱。
终于,又一次被庆秋给劝下,她气呼呼的抱手在门口蹲下,缩成了一小团,“你们不让我见阿娘,我再也不要和你们玩儿了。”
“我生气了。”
“蛮儿。”侍女们哭笑不得,赶紧劝她,“是奴婢的错,蛮儿别生气。”
“昨个儿国公爷叫人送来一只小木马,做的可好,奴婢让胡嬷嬷取来?”
“哼!”蛮儿扭头不理他们。
忽闻一道温柔女声,“蛮儿这是在与谁生气?”
众人纷纷躬身行礼,“公主。”
蛮儿仰起脑袋跌跌撞撞扑进她的怀中,委屈的不行,“阿娘,他们不让我找你。”
“乖。”赵容蓉轻轻给她拍背,“不许生气了。”
“生气伤身。”
蛮儿伸手搂住了她的脖颈,小脑袋紧紧地贴在她的脸上,奶声奶气的问,“阿娘,你是不是生病了?”
“阿娘没事,方才睡了片刻罢了。”
“现在阿娘不困了。”
“真的吗?”蛮儿学着她阿娘平日里,探寻她可有发热的法子,用额头抵着额头感受着温度。
好容易哄得蛮儿不再担心她是不是生病了,蛮儿却依旧黏在她的身边,不肯离开,赵容蓉哭笑不得,便领着她一道坐在窗前看雨。
蛮儿双手撑着小脑袋,问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问题,赵容蓉耐心的给她解释,直到她睡意袭来,趴在赵容蓉膝上睡了过去。
赵容蓉取过一旁的小毯给她盖上,轻抚她的小脸,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惟愿她在睡梦之中,做个好梦,不会被惊扰。
她的温柔与爱意皆给了这个小丫头。
旁人,便再也无法给了。
庆秋轻手轻脚走上前来回话,“公主,玉禾姑姑回来了。”
赵容蓉抬起头来,脸上温柔散得一干二净,她让庆春小心抱起蛮儿回房睡,自己依旧看着窗外的雨。
此时已近傍晚,只是连绵的雨,让整个世界都呈现着一种阴沉的灰白姿态。
她听见身后脚步声接近,未曾回头,轻声开了口,“姑姑,你说,这场雨得下到何时才会停。”
玉禾抬眼看去,看见她未施粉黛的苍白脸庞上,透着一丝脆弱。
这丝脆弱有种异样的美丽,轻易的就会引起自身毁灭。
玉禾坐在她身侧的矮凳上,拾起蛮儿落在地上的布老虎,宽慰着她的信,“公主无需忧心,这雨下不过明日,便会停了。”
“那人,奴婢已经送去了,无人察觉。”
“公主且宽心,保重身体。”
赵容蓉笑了笑,笑意却不曾抵达眼底,她看着连成线的玉珠从房檐上下落,砸在地上又碎的四散。
“我今天与陆湛见了一面。”
“他问我这五年过的好不好。”
“这人可真是一如既往的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