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母最近人生遭遇大变,心境也变了,生出了许多感慨,拉着他们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顾重丝毫没有表现出不耐烦,还时不时回话。
等两人从乔母房里出来,乔沅看着顾重,不知道说什么。
顾重犹豫道:“听说山顶的梅花开了,阿沅妹妹要不要去看看?”
乔沅愣了下,同意了。
……
山上气温低,竟开出了一批早梅。
乔沅走在□□的梅花间,嫣红的唇瓣微微呼出白气,眉眼惊艳,像是梅花成了精。
顾重看她披着大氅,打趣道:“你还是这么怕冷。”
他的语气熟稔。
乔沅微微抬头看他。
顾重坦然地回视。
乔父到苏州做官之后,遇上了苏州名妓,也就是乔嘉的娘,后来的卫姨娘。
那段时间,是乔父最荒唐的时候。他沉迷卫姨娘的美色,在外头置办了一处房产,连乔母和乔沅都被放在一边。
在苏州的第一个冬天,上京那边寄过来的钱还在路上,乔府的家用不够,乔父的俸禄都投进外室那里了,十天半个月没踏进乔府一步。
乔母咬紧牙关,为了保证正常的开支,让下人不要购进取暖的碳火。
苏州又湿又冷,那个冬天,小小的乔沅几乎没下来床。
她现在怕冷的毛病,就是那时候落下的。
顾重笑了笑:“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问出来好像很奇怪,哪有人会记得小孩子的第一次见面。
乔沅眨眨眼。
她确实还记得,因为印象深刻。
在一次上巳节,乔沅跟着乔母出城踏春,她自己贪玩掉进河里。
当时旁边都没有人,乔沅现在还记得水淹入喉鼻的感觉。
一片窒息感中,一个少年跳进河里把她救上来。
乔沅认真地看着他,软软地说:“记得,你救了我。”
要不是这样,她刚才见到顾重掉头就走了,哪里还会这样好好的说话。
顾重微微一笑,偏过头,掩饰自己的神色。
没有人知道,乔沅不是他救的。
当时他看见一个小女孩湿淋淋地躺在河边,认出了这是乔府的千金。
乔家的显赫,大霁无人不知。虽然现在被外放苏州,但都知道早晚会回上京。
顾家几代扎根苏州,正愁在上京没有人脉。
顾重知道家里在想方设法搭上乔家。
他在原地等了会儿,救人的人还是没有回来。
也许他只是随手救的,不知道救了乔家大小姐这个举动会带来多大的价值。
顾重听到小小的乔沅嘤咛一声,睁开了懵懵懂懂的眼睛。
就算刚才差点死了,她的眼里还是纯稚干净的,没有一丝阴影。
她天真地问:“大哥哥,是你救了我吗?”
顾重听到自己的声音,“是。”
由此,乔家感念顾重的救命之恩,两府开始走动。
之后多年,顾家也成功凭借乔家的关系扩大势力,跻身更上一层的圈子。
乔沅依赖顾重,她的兄弟姐妹们都在上京,能陪她玩的只有这个邻居哥哥。
那时候,两府的人都打趣他们是青梅竹马。
顾重神色恍惚。
曾经有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嘴里咬着他带过来的糖葫芦,含糊地说以后要嫁给顾哥哥当妻子。
为什么当初许下诺言,现在却不遵守呢?
顾重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疯狂。
……
齐存满意地在纸上画下两个交叠的小人,吹干墨水,装进信封里,准备让人明天送过去。
也许之前的信太含蓄了,媳妇儿可能没明白他的意思。
这次应该够直白了。
庭哥儿被乳母抱着过来,手上还攥着摇铃。
齐存伸手接过儿子,掂了掂,发现又重了。
小崽子指着前面的画像,磕磕绊绊:“娘……”
画像中,乔沅半卧在软榻上,裙尾曳地,长发如瀑,头上簪着花,娇颜半遮半掩。
好一副海棠春睡的美人图。
朦朦胧胧的轻纱,似乎是在诱使人贴近一步,更近一点,最好能把美人柔若无骨的身体拢入怀中,让她全身染上自己的气息。
若是乔沅在这里,会发现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书房门被敲响。
一封信被放在齐存面前。
巳时三刻,夫人与顾重约于梅林,午时回。
齐存的脸色沉下,抢过儿子的摇铃,无视小崽子不满的抗议。
“儿子,你想不想娘亲?”
小崽子咬着手指:“娘……”
“好。”齐存的脸色丝毫没有缓和,眉宇间的褶皱越来越深,“明天我们就去找娘亲。”
不知道为什么,齐存的心跳得厉害,仿佛有什么事情脱离了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