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存刚从军营里回来,一脚踏进正院。
红玉正擦拭一个花瓶,看见侯爷,福了福身,带着心照不宣的笑容出去了。
齐存面色不变。
穿过屏风,美人榻上躺着一个美人,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活色生香。
乌黑柔软的发丝铺散在枕上,像柔软的泛着光泽的缎子。
美人微微侧着身子,露出的小半张脸如远山般朦胧惊艳。
齐存眼角含笑,在她身边坐下。
乔沅其实已经醒了,在齐存进来的时候就知道了,只是没睁开眼睛,想看看他会做什么。
没想到齐存居然没抓着机会动手动脚,要不是她感受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还以为他出去了。
这道目光有如实质,毫不掩饰自己的觊觎,像是猛兽盘算着眼前的猎物从哪里下口比较好。
乔沅在这样的目光下如坐针扎,终于装不下去了。
她掏出帕子盖住自己的脸,瓮声瓮气的声音隔着帕子传出来:“不给看。”
帕子是轻纱材质,根本就挡不了什么,精致的轮廓隐隐绰绰地显现,反而更具有一种韵味。
绛紫色的帕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莫名透着一股缱绻。
齐存怕她会闷,摘下帕子,扶着起来,开始例行问她这一天做了什么。
不外乎是日上三竿才起床,用膳,逗儿子,下午在府里走两步。
若是兴致好,说不定还会绣些帕子衣物之类的,然后又一觉睡到现在。
整个上京,也找不出她这么懒散的人。
乔沅不知道为什么齐存对她平平无奇的日常这么感兴趣,明明每天都差不多,他还听不厌似的。
她浑身软绵绵的,懒洋洋地靠着齐存,刚睡醒的声线粘粘糊糊的。
室内只剩下低语。
红玉犹犹豫豫地走进来。
乔沅看她神色有异,心里也不知为何跳了一下。
“夫人,乔府出事了。”
……
之前秋狩的时候,乔沅就看出乔母有心事,现在果然预感成真。
乔家是百年大族,子嗣颇丰,府邸气派,乔夫人御下极严,是以丫鬟虽多,却都训练有素,极少有失礼的时候。
一路上,不停有丫鬟向这位归家的大小姐行礼。
虽然她们举止有度,但面色上还是可以看出一丝惶然。
无他,乔府的女主人,端庄典雅的大夫人,居然闹着要和离了!
乔沅走进母亲的院子,率先迎上来的茫然无措的乔父。
乔父蓄一把美髯,虽然年逾四十,但他不爱理俗物,醉心风花雪月之事,这个年纪了还能引得小姑娘动心。
他一见到乔沅,像是找到了救兵:“阿沅,你快劝劝你母亲……”
乔沅有些不耐:“爹,你一上来就让我劝阿娘,不应该说是你自己犯了什么错惹得阿娘生气吗?”
乔父一愣,支支吾吾。
他不过是想纳个小妾,以往夫人每次都很干脆地点头了,这次却不知为何闹出这么大阵仗。
乔父讷讷道:“我不纳这个小妾就是了。”
乔沅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心里也不由得发冷。
乔父出身世家,饱读诗书,却有文人的风流病,性格多情,最爱流连青楼楚馆,姬妾成群。
但在外人看来,这些都是很正常的,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
乔母把房里的丫鬟都赶出去,愣愣地坐在床上发呆。
自从她嫁到乔家以来,上侍公婆,下养育儿女,成为世人眼中的大妇典范。
乔父一年年往府上抬人,她也没多说什么,对待底下的庶出儿女,她也自认已经尽到责任。
本以为也该适应这样的日子了,但三天前乔父和她说要抬个新人进府时,她才发现,自己做不到。
她问自己,余生被困于宅邸之中,看着丈夫宠爱新人,她真的要过这样的生活吗?
乔母神情恍惚之间,感觉到自己怀里钻进了一个暖乎乎的身子,她下意识抱紧,嘴里喃喃。
“那个姑娘,年纪比你还小啊。”
她眼下乌黑,容颜憔悴,显然这段日子处于煎熬之中。
乔沅见她手里摩挲着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把长命锁。
是乔沅周岁时候带过的长命锁。
她鼻子一酸,乔母这个时候还想着自己的行为会不会牵连到自己的女儿。
有一个和离的母亲,外人会不会对她的阿沅说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