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景忽的笑了,对着镜子慢慢撕下衣服,他动作极慢像是享受,结痂凝固的血液被生剥下来,眼尾红意迤逦。
但又随着血液的快速流失,他的唇瓣也愈发苍白,宛若鬼魅。
后背上那一长道血痂都连带着衣服被撕下,蜿蜒的血顺着那根瘦的明显的脊骨流下。
突然他目光一怔,半面完整半面碎裂的镜子看得晃眼,但薛景还是看清楚了,他的后背中有东西。
屋内没有燃炭火,丝丝的冷气从窗棂缝隙里钻进来,薛景的后背起了些密密的鸡皮疙瘩,下一瞬他从那半面碎裂的镜中又扣下一块对着自己的后背又划开几道口子。
又是殷红的血蔓延开,地面上已经积了一滩乌红的血水。
薛景黝黑的瞳仁中闪过一丝暗芒,他的后背脊骨处似乎是被种下了蛊虫,他想起昨日的取血,那是他第二次被取血,他两次都晕了过去根本不知道取血的过程,但是看到这虫子在他皮下钻爬的样子,薛景也或多或少猜到了些。
专食人精血的蛇虫。
埋在人体内任意钻爬吸食最精华的血,待放血时便可以直接杀了那只蛊虫。
他也只是曾听人提起过,这种修真者用的竟然还会用在他这种烂人身上。
他低头笑了下,没什么温度,门外有人敲门,他也没回答只将衣服重新披在身上,瞬间粗糙的布料磨上伤口,再次浸上血色。
门外的是夏枝,她身后跟了几个提着水的小厮。
薛景站在暗处挑了下眉头,他没想到竟还真的会给他送水来。
那几个小厮低头瞄见了地上的血与薛景身上染血的衣袍,互相换了几个眼色,薛景注意到他们的动作没有说话,但也知道或许今日他们走出去又要多几个关于自己的谣言了。
夏枝显然也瞧见了薛景身旁的血,她皱了下眉似是觉得恶心,“等下我会让人给你送些药。”
她是知道薛景这身骨肉的作用的,送药也不过是怕他早死拖累了小姐。
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夏枝说:“小姐见你厌烦,以后你避着小姐出现。”
“是。”
薛景答得顺口,他求之不得。
夏枝满意地点头,后头还有个小厮捧了几件衣服,看起来比他身上那件材质好不少。
人很快散了,木桶里的水冒着热气,和屋中的冷气氤氲碰撞生出了些雾花,薛景将整个人沉进水中,背后的伤口再次受到撕扯。
越疼痛,他才越清醒,生在这个世道,薛景只想保住这条命,他想起刚入府的那日,江家家主与他说的,他可以修道。
空气中弥漫着血的腥气味,那一桶水悄然变了颜色,薛景觉得差不多了起身用布巾将上身缠好,灼热的呼吸告诉自己他是真的起温病了。
温病在这种寒冷的冬天简直就是将人拉入阎王殿的一只鬼手,但薛景没太在意,穿好了衣服就去找江家家主。
他还有用,薛景无比清楚自己的价值。
夏枝回来时,江姜正在摆弄自己梳妆台上的那几个匣子,里面装着各种精致漂亮的首饰,她瞧得眼睛都亮晶晶的。
江姜注意到她,随口问道:“薛景怎么样了?”
原主性子喜怒无常,夏枝也不知她是真的关心还是偶然起了调弄的性子,只谨慎地回答道:“已经沐浴了,也有人给他送伤药了。”
闻言江姜点点头,也没有继续问的意思,继续玩着手中的首饰,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又问:“我昨日为什么哭了?”
看她眼角到现在还红着,必定是哭了一夜,江姜也不知这段剧情是什么了。
见她又要跪伏在地上说话,江姜叫了声“起来”,她的声音仍旧是软绵,可在夏枝听来仍旧很有气势,她直起身子斟酌着回答。
“许是昨日您喝了景奴的血药,心中恶心厌恶。”
她唤薛景叫景奴。
也不知原主曾经这么叫过他没有。
江姜不经不重地看了一眼这个勇士,好心提醒道:“日后别这么叫他了。”会死人的。
夏枝点头也不知是否听进去了,回了声“是。”
同时江姜也在心中哀嚎,完了她已经是喝过薛景血的人了,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必定是已经在憋着想搞死自己了。
手中的步摇晃出一道亮丽的弧度,发出清脆的碰撞响声,她将那步摇放到桌案上的匣子中。
先把命保住,这些东西才有用啊。
江姜让夏枝给自己找身衣裳,她要去见她阿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