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江暗已经走远,闻岁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跟了上去。
光是看着冷漠的背影,他就能感觉到他哥的情绪有些压抑。
连带着自己心情也有那么一点不痛快。
“那傻逼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闻岁抓了抓被风吹乱的头发,笨拙安慰。
“我不在意。”江暗对这种程度的含沙射影早就习以为常,只是怕人有事没事找闻岁麻烦,胡乱添堵。
见他不想多聊,闻岁点了点头:“那我回班了,晚上宿舍见。”
“可能不用等到晚上。”江暗指了指班级牌,懒然开口,“我也在管理学院。”
同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同一个宿舍这是什么概率,闻岁觉得他们俩能立刻去刮个体育彩票。
偌大的一个京城,就这么巧,这合理吗?
闻岁插着口袋站在队尾,仍然看着队伍前方站着的人发愣,大概是个高,在一群复制粘贴的迷彩服里也格外显眼,非常突出。
方才心里那点不痛快稍微下去了些,挺好,说明他们俩缘分未尽。
视线移动,刚打过照面的秦思扬也混入了队列,面色又重新难看了起来。
操,大早上跟吞了苍蝇似的,晦气。
台上校长正在慷慨激昂展望未来,开学流程,全国统一的无聊。连着换了三个领导,稿子翻了无数页,这场开学仪式终于到了尾声。
“大一新生接下来是常规军训,今天是准备时间,明天正式开始。”
台下一片哀鸿遍野,怨声载道。
领导抬手压了压,笑眯眯开口:“为了增加趣味性,明天我们会有一个开场方阵,每个班选出一位同学扮演本校吉祥物,作为班级领队。大家自行分散准备,领取物品,原地解散。”
操场再次热闹了起来,七嘴八舌,吵得翻天。
闻岁扯了扯裤腿,在原地半蹲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鞋带,觉得这世俗的吵闹跟自己没太大关系。
班主任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叫梁衫,但没有好汉的架势,大腹便便,眼镜片比啤酒瓶还厚上两层。
他巡视了一圈,盯着穿着半袖T恤衫的江暗出声:“那什么,江暗,你帮忙去储物间拿一下那个玩偶,肌肉这么漂亮,力气肯定也挺大吧。”
看帅哥被调侃,周遭乐成一片。
余光里江暗跟着人走了,闻岁眼皮没抬,只是轻轻弯了弯唇角。
“我们班到底谁领队啊,有没有志愿者?”
“我怕头套挡住我帅气的面庞,影响我四年择偶!”
“谁想出来的这招啊……想快进到军训结束….”
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欠揍的声音:“我觉得闻岁就很适合。”
闻岁抬眸,隔着人群跟秦思扬对上,语气不善:“您哪只眼睛看到我适合?”
听到呛声,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有好奇的,有看戏的。
一个短发女生回嘴:“我们班就这么两个好看的,还要拖一个出来挡脸。”
颜粉二号跟着上线:“帅哥就是要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欣赏的,当什么吉祥物。”
颜粉三号再度出击:“就是啊,你怎么不去?”
秦思扬被怼得差点儿结巴:“不是,不是,我来分析分析啊,方阵当然越整齐越好。大家头发都是黑的,这一头非主流小白毛站哪儿是不是都格格不入?”
临时后援团集体陷入沉默,无法反驳。
“色盲,这他妈是银色。”闻岁不悦,这疯狗怎么咬着人就不放。
“管你什么毛。”秦思扬似笑非笑,站上道德制高点,“为了班级荣誉,这脑袋往那玩偶里一戴,非常合适。”
闻岁懒洋洋起身,居高临下盯着他,看傻子似的:“我要是今晚就染回来呢?”
“染…..”秦思扬词穷,一时之间没想到怎么还击,低低骂了句脏。
见人吃瘪,闻岁心情爽了不少:“抽签吧,简单公平。”
后援团重新复活,齐刷刷点头,一致拥护。
于是大家就地围成一圈,撕了堆纸条开始最原始的方式。
人手抓了一坨,个个战战兢兢打开,又一个一个松了气,都不太想当这个冤大头。
“是我。”刚才说话的短发女生不情不愿扬了扬手上的纸条,上面飘着一个黑色的叉。
“真同情你,那玩意儿又闷又重,你得累死。”旁边有人撇了撇唇,提前打预防针。
“算我倒霉。”女生四处张望,“玩偶服呢,还没拿回来?”
闻岁看着她那根小细胳膊,于心不忍:“算了,我替你。”
“谢谢你啊,我刚还说不要你去来着。”女生抿了抿唇,脸颊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红,“晚上请你吃饭吧?”
“不用,小事儿。”闻岁漫不经心回。
秦思扬上下打量着人,阴阳怪气道:“还知道助人为乐,兜兜转转不还是你么?搞一堆抽签麻不麻烦?”
“他人被迫和主观自愿,还是有点儿区别吧。”
闻岁啧了一声,一脸关爱弱智的表情,“还好你没学法,不然狂徒张三都救不了你。”
嚣张有理,高下立见。
四周传来压不住的憋笑,逐渐变成大笑,秦思扬脸都绿了。
梁衫背着手慢吞吞地过来,环顾四周:“人选商量定了吗?”
“我去。”听见问话,闻岁慢吞吞转过头,视线落在不远处扛着玩偶的江暗身上。
胖脑袋,圆肚子,小粗腿。
白白胖胖,除了脸上两坨可疑红晕,简直像个掉色版熊本熊。
等等,他刚刚答应的……不会就是这玩意儿吧。
堂堂京大,一流学府,吉祥物怎么能长这么蠢。
江暗走近,把圆不隆咚的头套放在他脑袋边比划了一下:“这个挺沉,闻少爷这么娇贵,我替你去?”
他穿过这种玩偶服,又闷又热,尤其是个高的往里塞,很是受罪。
闻岁心说一睁眼一闭眼就过去了,一脸视死如归的决绝:“算了,逼都装了,只能硬上。”
“那先试试?”江暗知道劝不动,拎着玩偶的下半身晃了晃。
“嗯,试。”闻岁侧站着,像个牵线木偶,任凭人驾着肩膀往玩偶里塞。
塞进玩偶下半身,一双长腿瞬间遮挡了个干净,只剩下玩偶熊憨态可掬的圆肚子。他嫌弃地迅速把熊头扣上脑门,把头套顶了个严严实实,憋得慌。
江暗忍住没笑,用指尖弹了弹小圆耳朵,发自肺腑夸奖:“挺可爱的。”
“骂谁?您高考语文铁定没及格。”闻岁觉得他在火上浇油,木着表情想要转身。
两人实在站得太近,这一动,一脚踩在了江暗脚上,连人带熊就控制不住地朝着旁边颠了两步。
江暗眼疾手快伸手拽着熊爪子,轨道彻底偏离,整只熊结结实实地压在了自己身上。
闷哼两声,双双倒地,一人一熊,世界名画。
弱智平地摔,现在偶像剧都不这么演了,闻岁闭了闭眼,一世英名尽毁。
江暗拧着眉心,抬手扶住歪到一边的熊脑袋:“起得来么?”
闻岁被结实的头套震得脑瓜子嗡嗡直响,缓和了两秒,终于想起来这个玩偶在哪里见过。
操,梦里那个踩着风火轮似的追着江暗的小短腿……..竟是我自己?
更他妈蠢了,这种事情要真发生,他就改跟江暗姓。
闻岁敞开双腿,死死压住试图起身的人,生无可恋的声音从沉闷的头套里传出来:“娇贵,起不来,躺到死算了。”
江暗嘴唇抵在毛茸茸的熊脑袋上,低笑出声。
“行,就是操场上有几千号人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