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孙进的二人小轿行进在京城宽阔的青砖路上。轿子不大，却很舒适。奔波了一天，轿子轻微的上下起伏很容易让人犯困，此时他却睡不着，他甚至有些担心，因为要拜访的人是一个他见过的人，两年前在乾清宫门口他见过杨涟。

两年前的乾清宫被李选侍占着。这位当时七品的给事中带领着十三位内阁大臣和勋贵冲进了紫禁城，站在乾清宫门外怒吼。

“开门，皇帝驾崩，你们是什么东西，竟敢拦挡我们的去路，你们紧闭宫门，藏匿皇子，难道是要造反吗？”

洪钟般的声音穿透了朱漆大门，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太监们六神无主，相互观望，最终一个满头大汗的小太监，颤巍巍的打开了宫门。一把就推翻了还呆立在门口的小太监，怒发冲冠的杨涟第一个冲进了乾清宫的大门。

孙进记得很清楚，那张须发皆张的面孔，那“哇呀呀”的叫声，和戏台上的张飞一样，威风凛凛。感到害怕的不仅只有他一个人，肯定还有魏公公，那个时候魏公公叫做李公公。

老鹰捉小鸡一样，在乾清宫的暖阁里，当今的天子被人拎着领子给抢走了，面对追赶而来的众多太监，东林党第一猛人杨涟如同长坂坡上的张飞，握着双拳挡住追赶的太监。

“你们这些狗奴才，谁人敢来？”

那一刻的情景深深地印入孙进的脑海里，让他至今不忘的是躲在人群后面李公公那张苍白的脸，不，应该是魏公公，那张脸很苍白，没有一丝的笑容。

到了杨宅门口，敲开门，孙进毕恭毕敬的递进去名帖，搓着手在门外等候。

许久，门开了，杨家的仆人出来。

“我家主人没有时间，请回吧。”说完便要关门，孙进连忙拉住杨家仆人，“烦请告知杨大人，我是受魏公公所托，来看望杨大人。魏公公得知杨大人为国操劳，特送来首乌、燕窝，恳请杨大人笑纳。”孙进一边说着一边递给杨家仆人一两纹银。

杨家的大门关上了。孙进在门口继续搓着手，来回踱步。两名随从小太监看到孙进紧张的样子，感到莫名其妙，一名小太监打开一个小食盒，殷勤地说“公公，吃些点心吧。今日圣上心情好，特别赏赐下来的，您还一直没有吃。”

孙进这才想起来，从午后到现在还没有吃东西，此时肚子咕噜响了几声。他摆了摆手，“收起来吧，等办完事情再吃。”

又等了许久，轿夫实在站不住了，便偷偷的蹲在轿子后面。那个机灵的小太监又凑了过来。

“公公，不如您坐到轿子里等吧，一会门开了，我通报您。”

孙进也感觉双腿有些发困。看了看那紧闭的大门，他叹了口气，“还是再等等吧，兴许杨大人此时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在处理。”

吱的一声大门开了一个小缝，孙进赶忙向大门走去。可是门里的人向外观张望了一下，随即吱的又关上了大门。

肚子咕噜响了几声，孙进不敢去吃那些点心，担心万一杨大人出来，看到自己的样子会有失体统。

就在孙进两条腿困的无法站立的时候，门终于开了，杨家仆人站在门口，看到孙进还立在那里，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说道：“这位公公，我家主人说了，不认识魏公公。”

孙进愣住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说道：“这些礼品，已经带来，不好再拿回去。”说着便招手让小太监们拿来礼盒，硬往杨家仆人手里塞。

正在两人推让之时，洪钟般的声音响起，“给我扔了出去，你们这些阉人，难道不知道结交外臣是死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