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濯雪怔了一怔,随即轻笑起来:“杨小友,你曾与我说过,喜欢就是喜欢,不论男女。那么朋友也是同理,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朋友就是朋友,也许我与花容相处时有些地方叫人误会,可我们之间的确不是男女之情呀。”
他这话说得坦坦荡荡,听得宋叔棠脸色微沉。
“恩公,我之前在玉娘子的小楼之中看到一个男人影子。”宋叔棠没有草率定论,而是目光锐利地看着秋濯雪,“是你吗?”
秋濯雪闻言一怔,才恍然大悟。
惭愧惭愧。秋濯雪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杨青,他还当是杨小友又误解了。
任何人看到一个男人待在一个女人的房中,都必然会认定是好事将近。听了刚刚那一番话,若不询问,反倒才叫奇怪。
甚至他们现在还愿意给秋濯雪机会解释,已是对他足够的信任了。
秋濯雪却注定是要辜负这两个少年的一片好心了,他叹了口气:“确实是我,不过我们并非是在做什么逾礼之事。只是……有些话,恕我不能明言。”
这话听起来简直像是个负心汉,男女之间走得过近,本就容易引发非议,加上慕花容的情况特殊,秋濯雪才不愿意将俗事带到挽风小筑里,好在这样的流言蜚语虽不中听,但往往能隐瞒更重要的真相。
他本已做好挨骂的准备,哪料到宋叔棠的神色突然变得非常古怪,过了一会儿,这少年才轻声道:“抱歉,是我多言了。”
“不。”秋濯雪没想到宋叔棠竟会选择相信自己,心下微暖,“换做是我,我也会问的。”
少年侠气,古道热肠,世上许多事本就要这样的热心。
更何况宋叔棠带着一个惊人的秘密,小心谨慎,本就理所应当。
真诚又可爱的朋友本就不多,秋濯雪却近日遇到了两个,他自然是很高兴:“你相信我?”
“那样短的时间,你根本不可能做什么事,更不要说男人想对女人图谋不轨的时候,是绝不会一整夜都老实呆在自己的床上。”宋叔棠的脸虽然稚嫩,但说起话来,却已是个男人了,“此事既避人耳目,说明你们不愿意叫人知晓,我们没有凭证,你本不必承认,可你还是承认了。”
秋濯雪没有说话,血气方刚的少年往往总是难免有些冲动,就如杨青这样,将好心使错地方,可宋叔棠却很冷静,也很理智,看到许多人看不到的地方。
看来他确实是救起了一个不得了的小家伙。
秋濯雪的眼中已充满赞赏:“不错,只是这也是个要命的秘密,我不希望你太好奇。”
宋叔棠轻声道:“可我已经知道了。”
空气一瞬间好似凝固住了,秋濯雪陡然心惊,却也不至于全信,面上仍是沉静:“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昏沉间,曾听见恩公与玉娘子的谈话,你说若非为了我的性命,绝不愿来打扰她的清净。”宋叔棠忽然抬起头来,看着秋濯雪,沉声道,“二位既是好友,又无龃龉,我本当男女有别,不敢冒犯。可眼下来看,恩公却全然不顾自己与玉娘子的清白,甘愿承受莫须有的怀疑……”
秋濯雪的脸色已慢慢严肃起来,这小家伙确实很聪明,而且聪明得已有些可怕了。
这世上比女子名节更重要的东西,本就不多。
宋叔棠沉默了一会儿:“恩公不必自污,我已全都知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本是寻常,可这世上女子求爱被拒,付出的代价往往比男子要惨痛百倍千倍,无论她何等高贵,何等厉害,拥有怎样的手段,都只会被人耻笑。”
秋濯雪猝不及防:“……?”他虽然听懂宋叔棠在说什么,但好像并没有完全明白。
宋叔棠看着他错愕的神情,十分坚定地说道:“恩公放心,我二人绝不会因此看轻玉娘子,恩公日后也不必在我二人面前刻意隐瞒,委屈自己。”
宋叔棠已经想明白了昨日慕花容的那句话:不管旁人做错多少事,怎样误解你,你从来不怪责他们……
他也终于理解慕花容那怜惜而又痛苦自责的神情。
求而不得的爱会让人疯狂,可倘若爱上秋濯雪这样的人,无论是怎样疯狂的人,都不会愿意去伤害他的。
宋叔棠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他昨夜还在艳羡秋濯雪的福气,现在却已恨不得逃出这挽风小筑了。
秋濯雪说不出话来,他本就不必再多说什么了。
他只能默默地喝下自己眼前这碗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