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夜间太黑,黑凤凰倒也不能确定,只是觉得这轻功跟越迷津似有些不太相配,也不知他是从何处学来的,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的轻功实在胜过自己太多,她已是竭力赶路,越迷津却如信步闲庭一般,一滴汗都没有出。
他们很快看到了九冥候,他的尸体被放在树下,应当是秋濯雪做的。
越迷津扫过一眼,忽嗤笑一声,便立刻进到酒肆里。
黑凤凰不敢离开,只好跟进去,里头的死人当然没有任何改变,倘若秋濯雪有空,他当然会帮忙收埋,只可惜还有一条危在旦夕的性命要救,自是活人重过死人。
越迷津将每具尸体的死状都看得清清楚楚,最后才来到了柴雄的面前。
柴雄仍然还站着,保持着想出剑的模样,喉咙上的那道血线与他杀死的两名剑师喉咙上的一模一样。
黑凤凰被这寂静的气氛折腾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勉强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秋濯雪杀了柴雄,他脖子上的伤,与他杀人造成的伤一模一样,好似是有个人用了他的独门剑招杀了他。毕竟……毕竟他总不能自刎吧。”
“原来他还记得。”越迷津忽然道。
他想起十七岁时的秋天,山脚下小小的茶摊上,茶叶煮得无味,太阳晒得人发昏,柴雄正在与人比剑,只可惜另一个剑法也烂得出奇,却已足够将老板吓得躲起来。于是他用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上破了柴雄的剑招路数。
当时秋濯雪轻轻凑过脸来,只看了一眼,便很快擦去了:“别这样。”
他的眼睛里带着纵容与无可奈何。
不过这毕竟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越迷津原以为自己早已忘了,秋濯雪也不会记得。
记得什么?谁记得?
黑凤凰迷惑不解,又忍不住偷偷去瞧越迷津,她依稀记得,越迷津初在江湖上闯荡时,才不过十六岁,那时他简直还是个孩子,却已杀了许多高手。如今已过去八年了,他应也有二十四岁,只不过比秋濯雪小上三岁,看上去却仍像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郎。
许多人到这个年纪都已做爹了,再不然也变得沉稳厚重,或是庸俗不堪。可越迷津全然没变,他好似还是当初那个拿着剑,随时会找上门去决斗的少年。
唯一变化的,大概是他带给人那种沉甸甸的压迫感,越发叫人窒息起来。
也许是因为他的眼睛。
一个人的眼睛若年轻,心也年轻,他总是很难老的,再不然也要比别人老得慢许多。
“既然你没有杀人。”过了一会儿,越迷津轻轻道,“你走吧。”
黑凤凰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声音在喉咙里滚了两番,变得古怪至极:“他们……你……难道你不想知道秋濯雪为什么来吗?”
越迷津好似听了个大笑话,眼中难掩讥诮。
他的目光虽非是针对黑凤凰,黑凤凰却下意识狼狈地躲闪开来,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任何人都难免心虚,她飞也似的离开了酒肆,再不敢回头。
不管秋濯雪是不是真的要勾引越迷津。黑凤凰已确定,这绝非是正常人会有的想法!也绝不是正常人能够做到的事!他也绝不可能成功的!
掌柜点上的蜡烛还在燃烧,已烧得快要见底,酒肆里的光早已没有之前那么亮,再过一会儿,就灭了。
越迷津仍站在原地,月光从窗子里照进来,像一把巨大的刀,毫不留情地斩断秋濯雪留下的最后痕迹。
“我七年前就已知道了。”越迷津说,呼吸声在空荡荡的酒肆里,骤然变得沉重而痛苦起来。
他已想起来了。
那日的茶水本来是很淡的,然后变得很甜,最后却变得又苦又涩。
正如越迷津曾经有多心疼秋濯雪,现在就期望他的心有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