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是在天庭徐徐展开。

画面中那人睫发皆白，闭目静坐在一棵枯死菩提之下。虽无神位却能金身不灭禅坐，眼眉间依稀有映光鳞片扎入鬓间，生生将温柔眉目刺出七分锋芒。四下皆静。

那人是……

“他名字是青岚。”客栈一所房间里，惊蛰说道。

“敢问是哪两个字？”南山道士连忙问道。

惊蛰微敛眉目，拿起房中一支毛笔，在宣纸上写下“青岚”二字，看了半晌。

“劳烦。”

***

与其说是梦，那更像是一个幻境更恰当。

但慕青岚问了数次，小道士还是坚称他们只用了勾出生魂的法门，并没用什么幻术，更没有什么菩提下放的字句。

他们当时就坐在镇子老槐树后面，看到慕青岚过来就跑了出来，下一刻慕青岚就昏睡不醒。小道士也觉得匪夷所思。

“幻境”里面，慕青岚的神魂从忘川水中消散之前，终于投入了六道轮回，转世为人。这一次，他干干净净忘了所有，成仙踏上云霄天庭，误打误撞拜入仙尊师门，却从未得见过对方。

他本就是天生仙骨，修炼进度一日千里，很快就成为了天庭威名远扬的浮光神君，战功赫赫，玉树临风，无人不为他在南天门诛妖魔的神俊风采心折，慕青岚却一心仰慕从未谋面过的师尊。

天界曾经流传着浮光神君的许多传说。

譬如他从朝露坐禅至黄昏，人间三千万里菩提树开，百花杀尽。

也有人猜测过他成仙之前的真身，也许是一棵菩提树。

那一年上神们短暂聚首，都避不开这个小辈的名字。

后来他死了。

回想这“幻境”中栩栩如生的许多细节，与剧情里的第三世一一对应，慕青岚心中疑惑愈来愈浓。

但时间还是很快到了太华寺仙人收徒的正式日子。北海的道士们虽然还是准备不完备，却也已经打听到了仙君的一些喜好，摩拳擦掌地决定赴宴，跟南山的人大干一架。

经过他们一致讨论，决定采信慕青岚的说辞，把慕青岚带上一起。如若真像他说的，他与太华寺仙君的朋友相识，到时候一计不成，还能打一打感情牌。

地点定在了鸿福酒楼。就是昨天不让慕青岚他们进去的那个，神神秘秘坚持要关门的酒家。

已经落座了各门各派许多人，其中最为风光得意的，无疑是已经和太华寺仙人搭上线的南山派道士。

太华寺的人还没来，他们已经坐在了主位下面的次席。他们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虽然面上喜形于色，但并未借此仗势欺人，还压着急迫耐着性子，等待仙人莅临，宣告众所周知的结果。

然而这时，南山一个中年道士“咦”了一声，猛然站了起来：“那个小妖，居然是北海的人！”

同伴们见他面露愤慨，纷纷跟着他投去视线。只见北海道士们落座的方向，有一个乌发玄衣的少年人，正不动声色喝着茶，不时看向太华寺还空着的位置。

中年道士站了起来，快步走了过去。

“你小子，居然是北海派来的，那天叫你轻松逃了，”他边走便厉声开口：“今日你们必须给我们南山一个交代不可！”

北海道士们虽然不明所以，但两派不睦已久，当即纷纷站起，剑拔弩张了起来。

“还挺热闹，希望没搅了诸位雅兴，”司命星君从门口快步走了进来，笑着扫了一圈酒楼里面的人，目光在慕青岚身上停了一停，很快移开，转而道：“拔剑的，可别坏了酒楼的生意。”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南山的人把那个中年道士拉了回去。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从门口走了进来，面容俊美，穿着太华寺的道袍，黑发及肩。整个人有一种剑出鞘的锐气锋利。他身后跟了许多御林军和太华寺人，一进来就径直朝着南山道士们那里走去。

南山众人连忙恭敬地起身。

司命星君跟上去，目光还是若有若无投向北海那边，挤眉弄眼地给慕青岚递眼神。

北海小道士坐在慕青岚旁边，嘀咕了句：“青岚，他是不是在看我们这边？怎么表情怪怪的。”

司命星君前面那人骤然停住了脚步，整个人背影僵在了原地。

南山众人察觉有异，试探着喊道：“仙上，怎么了？”

好半晌，那人没有说话。

司命就算心思全在小妖那里，这会儿也发觉了不对劲，连忙回过神：“有何异常？这里也有魔物迹象？”

惊蛰却倏地回转过了身，目光顺着刚才小道士的声音，直直投向了北海道士们落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