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反复感到头痛欲裂,似乎是堕入魔道之后的后遗症。浑浑噩噩中,他再次在长阳山上醒来。
带着记忆修炼速度突飞猛进,他很快就重列仙班……甚至比前世更进一步。
也许惊蛰一直在期待着什么。期待着有人又一次在大雪里向他奔来,笑意淋漓在眉目之间,那一刻鲜活得令他终生难以忘怀。
在悬崖下,他握着那人的手拿正了剑,那一年的长阳山雪色覆了漫山遍野,到处听不到其他人声,只有寺里钟声长久响起。少年人在悬崖下流水声中大声谈笑,夕阳西沉,给河流渡上惨淡金光,惊蛰教他下一式剑,他却没能握紧剑柄,身形不稳仓促抓住了惊蛰的手。
那一次握手,是他们靠得最近的瞬间。一刹那的心动像是心悸,当时只觉得慌乱又寻常。后来大道长生,顷刻间隔着衣袖握住他的手,覆盖上手指,教他使人间最俊逸的剑,那一瞬间温热触感被晚霞烫得缩手——
也是在这里,惊蛰亲手将刀锋没入他的心口,眼睁睁看着他气绝。
为了一世天池水,他曾经为他沉沦苦海,历劫三世直至魂消骨散。霜雪埋掉了阎罗十殿,干干净净。再睁开眼,世上再无那人来过的痕迹。
……
然后惊蛰在马车里惊醒了过来。
梦中的缱绻还在脑海里盘旋。
但是眼前,是没有那人的人间。
***
慕青岚趁着那道士被吸引去了注意力,快步跳下石阶,进了人群里面,融入一片白衣道袍中,很快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没了踪迹。
道士回过神时人早已经跑远了,只能骂骂咧咧回到南山道士们那里,抬头去看众人目光汇聚的方向。
不远处,人群海浪般分两道退开,一辆金漆的马车后面跟着些御林军,是从京城里调派过来的。还有几个太华寺的僧人。
与此同时,一道声音响起,只有慕青岚听到。
【任务目标出现了。】
少年骤然抬眼。
马车里,惊蛰似有所感,想要打开车窗。
“上仙真打算收徒吗?”司命星君擦了擦汗,在车里问道。
闻言,惊蛰停住动作,冷漠开口:“这不是星君该问的。”
司命心中叫苦不迭,原本这位仙尊是来凡间轮回渡劫,哪知道劫还没渡,这人就忽然恢复了记忆,重铸道心,转眼就回了天上。
回也就回吧,人回天上转了一圈,似乎在找人,揪出司命就是一通逼问,一会儿是要找一个妖怪,一会儿又改口是个凡人,手指死死攥住了生死簿,强顶着灵压,一页页翻到伤口反裂不肯罢手。司命甚至怀疑仙尊是在凡间出了什么岔子,走火入魔了。
照着惊蛰形容,司命不敢耽搁,拉着小仙们一起翻遍了九天十地人妖神魔的生死簿子,愣是没一个符合的。
司命不过是顺口说了句“会不会命数尽了已经……”就被从南天门扔到了长满刀锋的蚩尤山,鼻青脸肿爬起来,到现在骨头还是痛的。
此时,更不敢吱声,在马车里坐着安静如鸡了一会儿,司命才忍不住找了个“取东西”的借口,下了马车,脱离了车队人群。
离开了惊蛰那诡异阴冷的视线,司命星君终于没有自己怕是要折寿的错觉了,拍拍袖口变出个钱袋子。
这时,他发现有个少年鬼鬼祟祟打量着马车车队那边。
那是个乌发绸缎般落在身后的年轻人,白锦衣袍,朱金靴下还沾了下长阳山时的细雪,冷白的面容上眉睫沉沉,黑眸里落满了清晨的天光。
在少年抓着铜栏的手腕上,还绑了一条细细红线,吊了个青莲坠子。
生得倒是很合他对女娲娘娘造人的审美!若是在天庭,想必会被争着结为道侣。
司命星君心中微动,凑过去走近几步。年轻人很警觉,转过了头,冷冷盯着司命。
“我是从那马车上下来的,”司命指指车队,讪讪道:“看你一直望着,也是来拜师的?”
慕青岚皱眉打量了司命星君,皮相俊美黑发及肩,身穿太华寺的道袍,半晌,才犹疑试探:“道长是长阳山下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