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岚倚在宫墙边一座白石铸成的小石马边,他思索了会儿,还是没能从记忆中找出任何自己来过这个世界的片段。
他干脆站起身,一边的小太监忙凑上来问他有什么需要。初春的宫墙边石子齐齐整整,他快步穿行过回廊间,太清池边锦鲤跃涌,两边点了夜灯。
忽地,他想起了一件事,摸了摸袖中,没有摸到凤凰叶结,眉头挑了一下。支线任务是找出北宗王的秘密,应该已经完成,任务道具回不回收……
就在这时一个宫人跑了过来,小太监走去问了几句,就回来说道:“太后听说了公子打算和王修撰见面,王修撰进宫之后,就被太后请到了慈华宫,现下正在喝茶。”
慕青岚这才想起来,前几天约了朋友王翰林见面。
太后言下之意,就是要他过去一趟了。
***
慈华宫里,王翰林坐在下首,谨慎地回答了几个问题,没有多话。他略显拘谨,原以为只是入宫和友人见个面吃吃茶,聊聊京中趣事,哪想到会被太后注意到。
不一会儿,一个人跨过慈华宫门槛,隔着老远,王翰林就认出了小友。少年白衣胜雪,乌发轻束,袖袍上淡金色的绣线纹路,远远向太后拱手行礼,慢悠悠走了过来。
慕青岚正翻看脑海中的剧情。
剧情里面,皇帝虽然即位亲政,太后在前朝依然能插手一二。秦宵游还未彻底稳定天下,暂时无暇他顾,不由得处处受制。
太后虽然找了他进宫,却对前车之鉴心有余悸,怕皇帝再动了真心,因此不由得对他防范有加。不让他和王翰林私下见面,也算是情理之中。
少年坦然立在慈华宫主殿外面,只看了王翰林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太后问了几句,他答得周全,很快被免礼起身。
由于太后看着,他也没有和王翰林多说,只简单聊了些小事,就放了人离开,自己独自坐下,宫人来为他斟茶,他按袖接过。
太后说道:“哀家特地叫你来,是有件事要你去做。”
“臣自当竭力。”
“先帝当初留下的圣旨,哀家总觉得有些不妥之处,昨日北宗王进宫,与哀家长谈了半个时辰……”
太后想到昨日秦婴拿出的东西,毫无疑问,当今圣上不是她的亲生儿子,而是先皇当初调换了岑贵妃的孩子,让他登上储位。
这陈年秘辛原本该永远不见天日尘封于过往,但是重生的“秦婴”清楚记得,十几年后,秦宵游就会意外得知此事。然而那时太后已经仙去,天下尽数归心大胤。骁武皇帝将北辽打成了属地,早已没有任何能威胁他的皇权的东西。
慈华宫外种了杏花树,风一刮,杏花纷纷吹落,在夜幕中落了少年满头发衣裳。
秦宵游从御书房一路赶到慈华宫外的时候,就看到他已经起身离席,杏花从他身上抖落下去。少年人芝兰玉树,站在慈华宫的灯火之中,宫里流水般行走的宫人们绕过他身侧。
他走过几道门槛,低头把怀里一捧没掉下去的杏花放在树壤上,随即施施然起身,刚好隔着一道门和秦宵游撞见,停在原地没动。
秦宵游喉结滚动:“从前你很黏着朕……”纵然这行径低劣,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借此博得一点温存。
少年没有如往常一样慌张踌躇,仍旧站在原处,他眉目秀冷,眼睛轮廓极深极长,在满宫灯火里温柔望着秦宵游。
秦宵游几乎要怀疑他已经想起了前世。
但是很快,他走了过来,低头握住了秦宵游的手。春寒料峭,手凉凉地覆盖上来,秦宵游立刻反手握住,听到他说,
“陛下,我们回去吧。”
[他喜欢的是兄长。]
借着头顶一星灯火,看到他下颌苍白,眼睫垂在眼睑下落了一小片阴影,脸耳在春夜里冷得略显发红。秦宵游不由得垂下一只落在他肩膀上的手,摸了摸他的脖颈,他痒得抬头笑了,又说了一遍:“我们回去吧。”
离开慈华宫的一条宫道,长长的,点满了灯,他逾矩地挨在秦宵游身边。
秦宵游忍不住将他按在朱红的宫墙边,低头吻他。宫人们远远躲着不敢抬头。
于是他就将手背在身后,迎合亲吻落下来的姿势,雪白俊美的面容上睫毛黑得像融进了夜色,偶尔一下颤动划过秦宵游的脸颊。秦宵游在这时候听到他在心里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心声也被一起亲得喘不过气,
[太后要制约陛下……]
[……但他会相信我吗?]
[算了,陛下为什么要相信我呢?]
他的心声也带了苦恼的稚气,略有些烦闷起来,似乎全然没有发现秦宵游面色变化。
***
天乾宫华灯初上,明天就是元宵佳节,夜色越来越深。
少年懒洋洋披着秦宵游金绣线的龙袍,掩盖住脖颈到胸膛上满是吻痕,刚刚沐浴完,水珠顺着头发弧度不停掉落下去。
他靠在桌边,垂眼剪了烛芯。烛火在他脸上晃了晃。来报信的夏公公不敢抬眼,只能又说了一遍:“太后娘娘还在等奴才回去复命。”
夏公公心里也虚得很,摸不准慕二是个什么态度。照理来说,皇帝和他没认识多久,再怎么也没有太后娘娘许的重利实在。何况以色事君,又能欢好几时?古时那几个君王死后自尽身亡的美人,当初情浓时又怎么能想到下场悲凉呢?
少年抬了一下眼。
夏公公看不清他眼底神色,又犹豫少顷,拿出一副瓷瓶,放在桌上:“太后吩咐,这是这几日的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