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轻寒,乍暖还寒,冻杀少年。
琼瑶苑,春兰顶着春寒绽开。婆子们躲懒,院里新来的丫头都还小,不经事,毛手毛脚不放心。玉娟便自己轻手轻脚进屋,将屋子里的炭火烧的更旺些。
锦被里传来一声呓语,玉娟瞧了一眼,这两日姑娘不知为何,睡觉不安稳,怕惊醒锦被里的人儿,只能拎着裙摆轻轻退去。
关门关上一刹那,适才熟睡的秦宝妗缓缓睁开眼睛,逐渐适应自己能死而复生,满心的仇恨接踵而至。
捏着锦被,指骨泛白。
直至东方渐亮,玉娟重新进来,撩起绸帐,见秦宝妗已经醒了,便笑道:“姑娘从还佛山带回来的春兰开了,昨儿还是含苞吐萼的样子,这会儿开的可精神了,姑娘不起来瞧瞧?”
秦宝妗摇摇头,轻咳两声,才道:“这两日睡得不安稳,总是被魇住。”
玉娟瞧秦宝妗脸色难看,连忙拿过软枕,放在秦宝妗身后,“姑娘等着,我这就去回大夫人,取牌子找大夫来给您看看。”
侯府嫡小姐生病还要回禀人,才能取牌子出府。从前她只当时他们这种勋爵人家,规矩繁多,又是女儿家,难免要多加小心。
却道秦宝婳从来都是随自己心意。
看不透,自己在侯门多年,虽锦衣玉食,何曾真的有人对她真心。
玉娟出门,吩咐香娟一会伺候秦宝妗梳洗,她则快步往招兰苑去。
玉娟走后,香娟带着丫鬟鱼贯而进,秦宝妗作强撑状起身,静默着随香娟等人穿衣洗漱。只在香娟要为她扑粉时抬手拦下,“今日不上妆。”
“可今日还要去福寿堂为老夫人祈福……”香娟迟疑,继续劝道:“奴婢给您上点腮红吧,不然老夫人见姑娘脸色不好,定要恼的。”
秦宝妗听完,蓦地冷下脸,睨了香娟一眼。从来不曾发过火的大姑娘突然冷了脸,吓得香娟手一抖,不敢在多言,放下香扑,低头带着人出去。
屋子重新恢复平静。
又过了一会,门外脚步声响起,玉娟进来,给秦宝妗行了一个福礼:“姑娘,大夫人说,姑娘只是胆子小,偶尔梦魇没什么的,一会去福寿堂的佛龛前认真祈福,佛祖会保佑姑娘的。”
秦宝妗不说话,玉娟一直保持着半蹲姿势,低垂头,腿脚发麻才听她淡淡道:“起来吧,我去见大夫人。”
玉娟得了话,连忙起身,不曾注意秦宝妗和她一样称呼大夫人,而不是母亲。
招兰苑,刘嬷嬷听到秦宝妗往这边来,匆匆进屋凑到大夫人李氏跟前,“夫人,大姑娘正这边来呢。”
“她来做什么?”李氏不解,面露不耐烦,“梦魇我能治好不成?谁没魇过是怎么着?”
说这话时,她全然忘记秦宝婳发梦魇时,她是多上心,又是寻医开安神药,又是亲自到佛堂面前跪拜的。
而且这么多年,她都想尽力避开这秦宝妗,因为婆母小心谨慎,处处嘱咐她,她才不得不应付,在外装出对秦宝妗十分喜爱,参加各种宴请,也都说她的好话,在家也得面对秦宝妗,也要装出慈母模样。
不仅把婳儿比下去了,就连柔儿她统共才见了不到十次面。
要不是怕侯爷朝中对头察觉,再深挖下去,伤了侯府体面。她绝对会找个机会,收被换到胡家人里的柔儿做干儿。
一来,她也好结母女相思之苦;二来,省的找个乡绅,妆模作样,说柔儿合乡绅家命格,接到乡绅家照样。
乡绅说的再好,不过是个土财主,翻出天去也好不过侯府。
刘嬷嬷是李氏奶母,看李氏如同看自己孩子,怎能不知晓她思念小女儿的紧,又见李氏没想到点子上,只能将话说明白:“夫人,老夫人十分信奉命理您不是不知道。既然大姑娘说梦魇,不如咱们趁机提出去护国寺,咱们二小姐可离护国寺近呐。等老夫人同意去护国寺,二小姐和您不就可以见上面了么。”
刘嬷嬷口中的二小姐,正是十几多年前被换走——如今寄养在乡绅李德宝家里,胡家人取的名——胡满满。
李氏和慈安侯私底给她起名秦宝柔。
去护国寺必得住上几天,能多见几面。刘嬷嬷一语惊醒梦中人,李氏喜笑颜开,“是是是,你说的对,走,她这会也快到了,咱们去迎一迎她。”
说罢带着刘嬷嬷往出走。
秦宝妗穿过长廊,和李氏相遇,李氏捏着帕子,面露担忧,“我正要去找你祖母,让她恩准我带你去护国寺住上几日,那儿有圣上亲封的法师在,定能治好梦魇。”
李氏一番话全如秦宝妗所想,但能在这就遇见李氏……秦宝妗轻柔一笑,不经意看了眼玉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