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朝历代,只有权倾朝野的高官或受宠幸的皇子可开府,开府即意味设置官署,选人提官,笼络人才,名正言顺地形成自己的政治势力。
此举一开,昭平公主虽名义上为公主,然势力上位等皇太子。再加个权倾朝野的舅舅,那还了得?这整个朝廷,岂不是被沈家拿捏住了!
威严的金殿之上,众人肃然,内阁臣子更是提着一口气。
一些细碎的消息自昨夜便从金殿中传出,沉寂已久的神机营,终于被陛下念起,而新生的首领,竟是一个不通兵事,从未有过执掌兵营经验的人。
当朝公主,朱桦。
这道消息一放出,各位臣子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
司礼监太监继续禀告:“……特赐公主开府。”
原来等在这儿!
执掌神机营是虚,公主一旦出去,借着重建神机营名义提拔官员,势必要开府,朝堂上的势力又被分去一波。
司礼监启禀刚一落下,长阶之下谏言纷纷响起。
“陛下三思,殿下年纪过于轻,再者,本朝岂有公主开府先例,于礼不合。”
“公主身份尊贵,然天下间无女子执政之理。自古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1]陛下此举,致国惟家之索……”
此言一出,许多人脑海中冒出一个更难听的词——
牝鸡司晨。
陛下太荒唐了,再宠爱公主,怎能让公主执掌神机营?岂不是乱了纲常伦理,阴阳之道?
礼部尚书身后的礼部侍郎耐不住了,轻咳一声道:
“诸位大人,殿下开府之事另言,只是女子开府与执政,本朝并非没有先例。”
朝中顿时一片寂静,众臣脸色微微发白。
侍郎的话一出,满朝文武瞬间想到那位,那位最为风光之时,岂止是是开府,大周的天下有她一部分军功,凌烟阁上第一位就是此人。更封万户公爵,赏赐万两黄金。
她不结党,不营私,向来独来独往,孤高清直,可只要她在朝中,这金殿上的满朝文武,只有站在她身后卑躬屈膝,无站在她之前的道理。
她在殿上之时,无人敢忤逆,无人敢说一句女子不配在朝堂上。
只因她凡有所言,皆会成真。
哪怕是天子,都深深地忌惮她,既仰慕又惧怕,最后恨与爱、敬与畏,化成满山的烈焰,将这场传奇燃成灰烬。
那是一种让人毛骨悚然、遍体发寒的能力。也是她死之时,许多人松了一口气的原因。
有臣子轻声言语:“那位……不能算是女子,那位是……仙人。”
众臣纷纷心底赞同,那样的能为,岂是人能做到?唯有天上的仙人,才能做出。
也正如那位所做,好似仙人下凡,在尘世间扶持一位开国帝王,等开国帝王功成名就,她再离开此世。
“此言甚是。”内阁中一人开口,闫刑辞上前道,“陛下,公主明年及笄,不如从京城儿郎中择一品性优厚者,等择了夫婿后,再提开府之事也不迟。”
眼见内阁有人表明态度,兵部尚书成省也道:“陛下,神机营是重中之重,当选有经验者来任……”
沈砚看了眼陛下,发现陛下看似认真地听,实则眼睛垂下,不知在看哪儿,心估计也不知道飘到哪里。
沈砚看了眼闫刑辞,又在他身上勾了一笔。
闫刑辞注意到沈砚这道眼神,不惧分毫,一甩笏板。孟赫然被沈砚除去,他两袖清风,不染尘埃,沈砚纵然想揪,也揪不出什么大错。
此时一道声音响起,最前一排有纡朱曳紫者越众而出——
“老臣认为,公主殿下年轻气盛,少年人总比老人有干劲儿,倒不如让公主一试,不走国库,试错了又何妨?”
正是两朝元老,内阁首辅宋知章。
“不走国库?”掌管国库亏空的户部尚书惊疑道,“神机营之所以迟迟不兴建,其难在于国库拨不出粮饷来,秋收的银两率先分给誉山关。从哪儿来那么多钱来兴建神机营?”
说完户部尚书一琢磨,看向沈砚。
兵部尚书等人也琢磨过来,也看向沈砚,心中一突。
最近沈指挥使又是查抄赌坊,又是贩卖良庄,着急回笼银两,事到如今,图穷匕首见,只是什么时候沈砚和首辅勾搭上了?这两人怎么站一起说话了?!
宋知章看向金殿下那人,笑了起来。
天子慢吞吞道:“尚书郎不用担心,沈卿出钱。”
完了。
众人心头一道哀嚎,恨不得匍匐在大殿中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