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打开。
俩人见了对方,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瞬。
姜灵脖子上围了一条毛茸茸的白色围巾,上衣是浅蓝色的加绒卫衣,耳尖红红的,她吸了一下被冻住的鼻子,看着门外的江酌。
江酌左脸上的伤消退的差不多,还留着一个红色小印子,他脖子上围着一条针织的黑色围巾,整个人穿得厚鼓鼓的,看上去很保暖。
一到换季换衣时,大家都会开始不约而同地潜伏起来,默默窥探,等待第一个穿棉袄或者第一个围围巾戴手套的人出现,有了第一人,大家才会陆陆续续换上棉袄,戴上手套。
姜灵怕冷,无论哪个学校,哪个班级,她一直都是班上第一个穿起厚衣服的。
江酌走近电梯,门缓缓合上。
一黑一白,气氛莫名有些微妙。
密闭的空间里,江酌忽然咳了一声,“早。”
姜灵歪起脑袋看她,她扎着两个可爱的低马尾,头绳和围巾一样是白色的,还带着两枚雪球,毛绒绒的,脸蛋像藏在雪堆里的小猫咪。
【早啊,今天很冷呢。】
“嗯,我觉得还好,”江酌眨了眨眼,“围巾是我爸让我围的,他怕我感冒。”
姜灵把脸埋进围巾里,“唔”了一声。
其实她在偷笑,搞不懂这人为什么要没头没脑地说一句这个。
江酌放下心,觉得自己应该解释清楚了。
虽然是骗人的。
江酌和姜灵一样,从小就是怕冷的体质,一直是班上穿冬衣的“第一人”,今早掀开被子冻得不行,这才赶紧扯了条围巾戴上。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和姜灵撞了个“情侣款”。
姜灵扯扯他的衣角,【脸还疼吗?】
她仔细打量,看上去好像好些了。
江酌摇摇头,“不疼了。”
电梯门开了。
江酌随口一问:“那个男的后来怎么样了,没来找你吧?”
姜灵摇摇头。
姜德康因为寻衅滋事被扣进去了,估计要蹲上个把月。
出了小区,寒风阵阵袭来。
俩个人都在打哆嗦,但又都怕损害了自己的形象,假装淡定。
沿途的法国梧桐只身下光秃的枝干,粗壮的树身被刷了一层白漆。
买了早点,俩人同时灌下一口豆浆,身子这才暖和起来。
周边耐寒的小灌木,圆圆的叶面上也起了一层白霜。
冬天真的就这么来了。
姜灵盯着脚下的规则的几何图地砖,忽然拉了拉江酌的胳膊。
【你有想过考哪所大学吗?】
江酌被问住了,他暂时还没考虑过这些。
【你会去外地吗,还是留在省里?】
江酌咽下一口包子,这个他倒是能很肯定地回答姜灵。
“我不会出省的。”
姜灵目光顿了顿,有些惊讶。
“我腿脚不方便,跑不了太远……”江酌抿唇,低头扫了眼自己的腿。
省内啊……
姜灵眯起眼睛,呵了口气,团团白雾在她眼前腾起,不一会儿又消散在冷空气中。
她是想去省外的,越远越好。
不过,谁也说不准,搞不好到时候她又留在省内了呢。
姜灵把手插进外衣口袋,默默地想。
江酌见她没说话,反问了一句:“你将来想做什么?”
【医生……吧?】
姜灵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走上这条路,但是她有认真考虑过。
【你呢?】
江酌摇摇头,肩膀又沉了几分,“我不知道我这样的……能干什么。”
俩人无言。
他们才十六岁,未来对他们来说更像是一个琢磨不透的意象词。
姜灵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
不管怎样,反正,她不会离开江酌。
**
还剩两周,期末复习进入白热化阶段。
孙温怡把刘海撩上去,用了好几枚刘海夹固定住,一边搓手一边写题。
她听到身后魏青天哆哆嗦嗦地跟同桌抱怨:“妈的冷死我了,早知道围围巾了,你看姜灵和她的同桌,多明智……”
手表风波过去,她和魏青天的交流突然间就越变越少了。
倒不是因为魏青天不理她,应该说是她在有意无意地避着魏青天。
孙温怡在赌气,却也不知道自己在生谁的气。
魏青天是有喜欢的人,但好像真的不是姜灵,她上周撞见魏青天和一个女生在一起,那个女生留着一头俏皮的短发,乌润乌润的,不是姜灵那种咖啡发色。
想来想去,她恐怕是在生自己的气。
万幸的事,魏青天只是有喜欢的人,而不是有女朋友。
她是有机会的。
**
江酌抽了一节课间趴在桌面上小憩了一会儿,自然醒来后,发现同桌姜灵正满脸愧疚地看着他。
他搓搓眼睛,下意识去伸手去拿抽屉里的眼镜,摸来摸去,半天没摸着。
姜灵咬着唇,慢慢把手里的眼镜“遗骸”放在桌子上。
一块镜片裂成渣,一块缺了一道口,镜脚也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