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课间,邬苏陪着叶婧一起去卫生间,她先出来就在门口转角处等着叶婧。过了两分钟,叶婧匆忙地从卫生间出来,牵住邬苏的手腕,就将她拉着往前走,边走边趴在她耳朵边小声道:
“苏苏,我听见李芝和张晓萌在隔间里讨论你了。”
李芝和张晓萌是程芮的塑料好姐妹,这个好姐妹当然是她们自封的,本班众所周知,除了她们俩,还有几个都是程芮的跟班。几人不似程芮那样平日里特别注意自己的言行,一向都是化浓妆、翘课、期末成绩倒数、炫富等等等,所以她们一扎堆,就显得程芮十分的“濯清涟而不妖,出淤泥而不染”,但也只是显得而已。
除却一小部分追求程芮的男生外,其他同学眼睛不瞎。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总觉得程芮奇奇怪怪的,但实验班的学生们没有多余的时间精力去关注她们,都是废了很大力气才考进来的,学霸们以学习为主,一般无视她们。
包括叶婧也是,但现在例外。
叶婧担心道:“她们说话声音挺小的,我没听全,只听她们说你穿的衣服背的包包还有长相什么的,最后还说了句程芮啥啥啥的,我也没听见。”
邬苏听完淡淡笑了下,“没事儿,不用管。”
估计是没憋好屁,琢磨着给她难堪呢呗。
“她们真的脑子有问题。”叶婧愤愤道:“我看她们就是嫉妒你的美貌,还有你穿的好。无语了,你才转来,招她们还是惹她们了?关她们屁事啊,整天就知道议论别人。”
听她这样说,邬苏挑了挑眉,“你是不是有点......怕她们?”
“怕么,”叶婧低着头,她往邬苏这边靠了靠,想了好一会儿,才声音低低的道:
“高二的时候,有个从重点班升上来的同学,她叫连又夏。连又夏长得挺好看的,而且学习特别好,在咱们班考试成绩都是前三名的那种。那会儿有个追求程芮的男同学,家里挺有钱的,不知道怎么回事,男同学看上连又夏了......”
那个男同学放弃追求程芮,将目标放到连又夏身上,程芮的那群塑料姐妹说是连又夏不要脸,找茬儿说她勾引程芮的男朋友,要替她出气什么的,霸凌了对方半个学期,连又夏的成绩肉眼可见的下降了。
程芮跟班的小动作做的隐晦,老师完全被蒙在鼓里,因为成绩的事批评连又夏好几次,最后连又夏退回重点班了,直到暑假开始补课,叶婧才发现她居然退到普通班了。
“......说实话,我,”叶婧扣扣手指甲:“就是......我俩当时关系还算不错,能说上几句话,有时候会一起背书背单词什么的。她书本被扔掉的时候我偷偷捡回来,让她把书藏在我的箱子里,她们扔的时候,我不敢说话不敢阻拦,明面上我不敢招惹她们那帮人。我跟连又夏说告诉老师,她说手里没有证据,况且她们家里都很有钱,老师也不一定能把她们怎么样,怕她们知道后会加倍的报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么形容可能不准确......我——”
说到最后,叶婧带了些鼻音,她用手背使劲地抹了一下眼泪,“苏苏,我是个懦夫。”
唉,到底是个小姑娘。
邬苏轻轻拍了两下她的后背,伸胳膊将她一揽。叶婧矮了邬苏差不多一个头,被她这么一揽,恰好将头埋在她肩膀处。
叶婧若有似无的哽咽声一顿——
我的妈!苏苏是抱着我呢吗?!
她怀里好香啊!
啊不是,怎么想到这儿了,连又夏我对不起你啊啊啊啊!
邬苏安抚道:“别哭呀,其实吧,你这样想,如果你当初明面上帮着连又夏和她们直面碰上,有很大的可能你也不在实验班了,赔一个搭一个,这买卖多不划算。”
叶婧是名副其实的小话痨,这一天除了上课期间,别的时候小嘴都叭叭叭的说个不停,邬苏大抵也知道了她的家庭条件。
叶婧父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两人都是在小企业上班的职工,每日朝久晚五,在条件上没有亏待过叶婧,但也只是普通家庭的水准。不说程芮,就连她身边的那帮小跟班都比不了,差之千里。
十几岁的小姑娘,没见过大风大浪,没有社会经验,在那种情况下能为朋友在暗里伸出援手,邬苏就觉得她已经不孬了。
邬苏是真正走入过社会的人,见惯了职场里的“尔虞我诈”,普通成年人的“冷漠”,她并不觉得叶婧有哪里需要愧疚的。
害怕是人的本能,有些人天生有“以卵击石”的勇气,有些人却没有。这并不是苛责他们的缘由,他们只是普通人而已。
就像是马路上摔倒的老头,看见了,扶还是不扶?
世上有许多心性坚韧不拔且遇到艰难险阻仍然一往无前的人,他们很优秀,能承受远超于自己能力范围内的打击,但更多的是会审时度势、趋利避害,小忙能帮,触及根本个人利益便及时退缩的普通人。
邬苏想,如果前世高中的自己遇到了连又夏这样的事情,她会怎样呢?帮着对方出出主意?搜集证据给老师看?要说和那些家里有权有势的学生正面刚,扪心自问,她不敢,也不会。
她知道,她不一定会比叶婧做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