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元晟如此语无伦次，姜毓彤更加不忍：“我不想耽误你。”

“可是我想被你耽误啊。”元晟额发散乱，声音渐渐颤抖，像是在苦苦哀求，“我这个世子当了这些年，根本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我成天贪玩，不务正业，无非就是为了让东宫留我一命。可你也看到了，那天在天香茶楼外面，要不是你，世上就再也没有我这个秦王世子了。你出现以后，我的生活好像又有了目的，你让我觉得，也许逃避并不是唯一的办法，也许，我还有还击的可能。我不求你答应嫁给我，只求你留我在你身边，跟你一起完成你要做的事，好不好？”

姜毓彤的双眼渐渐湿润，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从院子里走向里屋。她和元晟，就像两个同样被抛弃的灵魂，突然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互相救赎，互相依靠。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也许永远都不会爱上这个和自己如此相像的人，但她也不忍让这个灵魂再次被自己抛弃。

她停下了步伐，转过身看向元晟，轻轻点了点头，又转回去进了屋，关上门。

———

姜毓彤在屋里找了张椅子，瘫坐了下来。

今天可真累啊。

此时的她，心中想见的，是另一个人。

“你想见我？”

正想着，一团模糊的人影在眼前渐渐清晰。他依然穿着那件青色道袍，头发半挽在脑后。可如今姜毓彤眼中的他，却再不是那个故弄玄虚的“天启上师”，而是上古战神。

“少荼？”姜毓彤吃惊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人”，“还是叫你少荼上神？“

”随便。无论你叫我什么，我还是我。“少荼也找了张椅子坐下。

”你怎么知道我想见你？“姜毓彤说完，自己却又笑了，”我忘了，你是上神。“

”我问你“，她又接着说道，”你们神，也有人的七情六欲吗？“

”当然。人，是神造的。凡人有的喜、怒、哀、惧、爱、恶、欲，都是从神的身上袭来的。只是人慢慢不再受神的控制，怒、惧、恶和欲渐渐战胜了爱，占满了他们的意识。这也是我当年想要毁灭人间的原因。“

”但是，后焰的‘爱’阻止了你。“姜毓彤道。

”没错。“少荼的眼神慢慢越来越远，像是在回忆几百年前的事，”她觉得，凡人的弱点都是神给的，不是凡人自己的错。所以，神应该劝导人，保护人。我想，凡人的弱点，应该是我给的吧。当年的我憎恶凡人，可其实我憎恶的，是我自己身上的怒、惧、恶和欲。我憎恶的，是我自己。“

”那现在呢？你还憎恶凡人吗？“

”你不憎恶他们吗？杀死你父亲的，就是凡人啊。“

”可是被他们杀死的我父亲，也是凡人啊。“姜毓彤像是被少荼绕进了一个大弯子，”因为一些人的错而去惩罚所有人，难道不是因为懒惰吗？“

”没错，懒惰，也是我的弱点。“少荼看似不以为意地开着自己的玩笑。

而姜毓彤却从少荼的脸上看到了忧伤。这种忧伤不是具体的，也不是一时的，更像是一种被他埋在心里很久的，对他自己的怨恨。这个造物的神，也造出了人间许许多多的恶，他曾经想毁灭整个人间，消除这个恶，而他真正想毁灭的，是他自己。

她觉得自己慢慢开始了解这个忧伤的神了。

后焰以命救下的，其实是少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