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了，还大雪纷飞的。

她嘟囔着，就要掀开被窝，翻身下床。她里头没换成睡觉时穿的衣物，只需披上披风，就能下地，倒是方便她现在了。

绣花鞋整齐摆放在床边。沈妙音坐直身子，去勾鞋子，一抬头就瞧见了正对面床榻上沉睡的沈慕青。

等等。

其他在也就算了，姑且认为是担心她。可为什么二哥这个病患也在她屋里，还呼呼大睡？

还未等她问出疑惑，就听到外头传来兵器相交的“哐”声。

“砰——”

房门就被撞开。

和风雪一块到来的，是一名狼狈摔入屋内侍卫。

侍卫正是沈妙音熟的不能再熟的护卫长林军，他此时狼狈不堪，衣衫破烂，手上的剑断成半截。

蓦地，外头冲来一张牙舞爪的怪物。

怪物体型巨大，虎背熊腰，脖子上长了两颗脑袋，四双外突的眼睛，泛着血丝，诡异眨动。

沈清容第一时间就捂住了沈裴白的眼睛：“圆圆乖，不看。”

沈裴白虽然年纪还小，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奶声奶气道：“好！”

孙姨娘尖叫连连，躲在沈愈身后。

董寒月反应极快，拿起放在桌上的大刀，就攻向怪物，和护卫长合力，将怪物踹出了房门外后，关上了房门。

沈愈见状，嘱咐几人在屋内待着，也跟着出去主持大局。

屋内，又归于虚假的平静。

“她她她——”沈妙音瞠目结舌，那突然闯入的怪物虽然变了许多，可身上穿着永宁侯府统一定制的婢女服，还有这熟悉的眉眼，不正是沈清容的贴身婢女，“秋浣？”

闻言，沈清容面色戚戚：“是她。”

“她也被咬了吗？”

“没有。”沈清容低垂着眉眼，解释道，“回来不久，天上突然下起了雪，没一会，就成了鹅毛大雪。大雪过后，府内一部分人，都变成了怪物。”

说到这，她顿了顿，担忧地瞄了眼窗外和怪物缠斗的身影：“很多下人和护卫，见到府内多出了许多怪物后，都逃跑了，留下来的人不多……”

可府内都有这么多怪物，更何况府外呢。

听到不是只有被怪物咬了才会变成那可怕的模样。沈妙音感到棘手，着急忙慌地穿鞋：“我的符笔呢？”

佩玉赶忙道：“在箱子里收着呢，小姐是要吗？”

沈妙音催促着：“要！快点！”

佩玉手脚麻利的从箱子里找出一叠符纸，符笔。

沈清容见状，帮她打下手。

沈妙音深呼一口气，娴熟地握住符笔，蘸上朱砂下笔。

很快，一张火云符画完。

她将符箓递给佩玉：“你拿着它，直接往门外丢。”

佩玉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从吩咐，拿着火云符就冲了出去。

下一刻，外头火光冲天，一道嘶哑不甘的惨叫声响起，紧接着，是噼里啪啦的火苗燃烧的声响。

外头的厮杀声渐弱。

佩玉转身回来时，脸上满是红光，激动道：“太神了，那么难缠的妖怪，一下子就化为了灰烬！”片刻，她才想起来她回来的主要任务，“小姐，夫人让您有多少画多少。”

沈妙音点点头，手上动作不停。

……

府内的怪物虽然多，可大多都怕火烧，数十张火云符下去，就烧没了一片。沈愈和董寒月回了屋内，由护卫长负责，清理院内的残局。

这样诛杀怪物的速度是快，可符箓的消耗也是极大的。

很快，符纸只剩下浅浅的一层了。

“侯爷——”

倏地，一道身影快速奔来。

来人正是负责守门的护卫，他脚下踉跄，显然慌乱急了，快到时，还摔了一脚，也顾不得起身，直接连滚带爬的冲进屋内。

护卫慌乱道：“有蛇！好大的蛇！有菩提塔那么高！”

菩提塔是京城最高的建筑，皇家祭祀所用，足足有九丈高。

听到这话，好在勤奋画符的沈妙音也愣住了。

比九丈还高的蛇，那得有多大……

沈愈呵斥道：“你可看清楚了？”

护卫赶忙道：“小的看得一清二楚，那蛇就在街上这么一游，两边的房屋尽数倒塌。”

护卫话音刚落，外头一声比一声尖锐的尖叫，伴随着野兽的嘶吼声，打断了屋内的沉默。

沈妙音竖起耳朵，这个动静，是有很多人，在拍侯府的门？

沈愈从桌面上拿起几张画好的符箓：“我去瞧瞧，你和孩子们在这待着。”

沈愈一个文官，董寒月不放心他去前头，拒绝道：“我用轻功带你去，咱们速去速回。”

-

京城已经乱套了。

怪物出现的时候，正逢大雪，店铺大门紧闭，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巡逻兵也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而在衙门里窝着。

谁也不知道怪物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等发现的时候，那条足足有九丈高玄色巨蟒已经在前方横冲直撞地开路，它尾巴一甩，地面石砖翻滚，裂开几道又宽又深的裂缝，街道两旁的铺面，也化为碎石。

巨蟒身后跟着几个模样奇怪的动物，有长着鹿角的老虎，狐狸尾巴的兔子，多了两个脑袋的狗，以及蹲在它头顶，浑身羽毛是火红色的鹦鹉。

“有蛇——”

手上拎着酒壶的青年，被眼前的一幕所惊呆，口中发出惊呼，话音未落，便瞪着眼倒在了雪地里，飞溅的鲜血也在下一秒就被大雪覆盖。

巨蟒身后的几个怪物对视一眼，分别对着其余的行人冲去。

瞬间，撕心裂肺的惨叫冲破云层。

“救命！”

几乎在同一时间，大部分人家中昏迷不醒的病患，纷纷睁开赤红的双眼，皮肤惨白泛青，走起路来，像是个正在学走路的幼童。虽然跌跌撞撞，但速度极快，一个瞬息，便冲到不远处的人跟前，撕扯下他身上的一块血肉。

也小部分有人忽然拥有了不可思议的能力，口中吐火，随手招雷，或是指尖一挥，脆弱的小树苗变成粗壮的大树。

负责京都守卫的禁卫军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带队之人生的高大，皮肤黝黑，身上肌肉鼓起，走起路来十分有力量感，正是禁卫军副统领许江。

一名小兵上前查探，街道上的尸身没有一个是完好的。

面前是一片狼藉，空气中还残留着难闻的腥臭味，尘土飞扬的地面上只有瞧了令人眼热的碎肉和鲜血。

“副统领，没有发现活口。”

许江面色沉下：“派一人去跟统领汇报。其他人跟我往前，继续查探，不要耽搁时间。”

“是。”

一人领命快速离开，其他人由许江带队，往声源处赶去。

而在禁卫军离开不久后，街道上早已僵硬的尸体，忽然睁开了赤红色的双眼，转动着一动就“嘎嘣嘎嘣”响的四肢，在爬了起来。

他们青面獠牙，身上皮肉破烂，目不能视，却全凭本能行事。

闻到活人的气息后，他们不约而同地晃悠到了那些紧闭的厚重大门前。嘶吼着，拍打着门，想要冲入内，将里面散发着诱人气味的活人，肆意啃食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