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有了前边硬要纪云川换上那身衣裙的事情,后来纪羽要带纪云川去除夕宴的时候,他一句不满都没泄出来,只冷着脸跟在对方身旁朝清宁殿走去。
纪羽本是想看纪云川露出不愿意的神情,想看他与自己抗争一会儿再走,可没想他这般听话地跟着,一时间叫纪羽心头仿佛堵了口气出不来。
这般堵着一口气,纪羽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好心情,瞥了跟在软轿旁的纪云川一眼,无心去欣赏对方脸上的精致妆容,只一甩袖便坐正了身子朝前方看去。
纪云川不是没看到纪羽那副明显不快的模样,但他猜不透纪羽到底为什么不高兴,也不关心纪羽到底为什么不高兴,便半句话都没有多说。
-
清宁殿在福宁门外,大庆的宫宴几乎都在此处举行。不过许多须得宴请王公大臣的宴席,虽也能叫宫妃到此处赴宴,却是与皇帝、大臣分为两边,大臣那边是皇帝主持,宫妃这边自然是由皇后来主持。只是如今皇后疯疯癫癫,从前办这事的贵妃又被赐死,这差事便落到了任淑妃的头上。
说起任淑妃,纪云川的心情是颇有些复杂的。
这位娘娘能到今日的位置只两个原因,一个是家世好,一个则是模仿了徐贵妃。
也不知皇上是偏爱这样的女子,还是说只是想把与徐贵妃相似的女子收入宫中,反正任淑妃在宫中也是因处处模仿徐贵妃而颇为受宠。但模仿他人得了皇帝宠爱这种事,说来定是不好听的,任淑妃虽这样做了,却不喜欢旁人这样说,平日里瞧见徐贵妃和纪云川更是要皱一下眉,将他们视为自己的敌人。
纪云川自己并不在意这个,从前当徐贵妃在意,可后来瞧她仿佛是没将任淑妃放在眼里的模样,便猜其实也是不在意的。既是不在意,自然不会去多管任淑妃究竟学什么,从前不在意,如今更是不可能在意。
让他心情复杂的,还是从前任淑妃因为这个针对起了徐贵妃与他,如今徐贵妃被赐死,他又被贬为庶人,也不知再遇到任淑妃会如何。
许是心中有所思,便能够见到那个人。
清宁殿前,纪云川一个抬眸,正好瞧见一身银红衣裙的任淑妃笑得明媚,脸上是叫她更显美艳的妆容,与身边宫女说着话朝清宁殿走来。
纪云川脚步一顿,心中略想了想任淑妃再见他可能会说的话,心底不自觉摇了摇头,只当做没瞧见人跟在了纪羽的身旁。
如今他跟着纪羽来除夕宴,也算是纪羽的人,一切当还是听纪羽的。否则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他如今这个身份可不就是刚好被人拿住了把柄,皇上虽留了他一条命,但他到底是徐贵妃红杏出墙生的孩子,只要皇上想要他死,纪羽都保不住他。
说来纪云川还有些好奇,真到了皇上要杀他的时候,纪羽会为了留他一条命好折磨而保他吗?
寄希望于纪羽很奇怪,他也不打算寄希望于纪羽,但他还是有些好奇。无论纪羽出于什么目的,承不承认自己不想要他死,纪羽都是在保他的命。
思及此,纪云川忽然觉得身上这衣裙也没有叫他那般难受。像这般垂着眸子不说话当自己不在此处,想一些有的没的,也许这除夕宴就这样过去了。。
可惜,也许是天不遂人愿,任淑妃一个转头刚好就看到了纪羽在这边,也刚好看见了纪羽身旁站了一位衣着艳丽的高瘦宫女。
纪羽好歹是太子,任淑妃虽是庶母不必向太子行礼,但面对这位储君,任淑妃还是上前来打了招呼。
可就是这般一上前却发现那高瘦宫女有些眼熟,任淑妃那柳叶眉微蹙着,狐疑地瞥“她”一眼,自以为是趁纪羽不注意快快上前两步,想去看清“她”的脸究竟是不是如自己所想那般。
就在这个时候,纪羽挡在了纪云川的身前,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任淑妃,说:“淑妃娘娘还是快些进去吧,诸位娘娘那边还要您主持呢。”
虽说纪羽的态度并不算好,听得出来身为储君的他并不很想给模仿徐贵妃上位的任淑妃什么面子,但他说的话叫任淑妃听得舒心,倒也没有计较别的什么,只随便应付了两句便径直进了清宁殿。
待任淑妃走得人都瞧不见了,纪云川才算是松了口气。方才他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用尽力气才强迫自己站在原地不去如心底某个声音所说的那般逃离此处。就连纪羽不知何时牵住了他的手,他都没能发觉,等到纪羽捏了捏他的掌心,抓着他的手举到他的眼前来,又凑得极近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纪羽不知何时已经到了纪云川的眼前,正与他贴得近,还用额头去抵他的额头,压低声音一副与他悄悄说情话的模样。
纪羽说:“怕不怕?孤这个主意是不是很不错。”
明明是在问他,可却是如此肯定的语气,让纪云川觉得纪羽就是在为自己的这个馊主意感到高兴。
甚至还有一些小小的得意,得意之余又似乎有些失望。
纪云川也不知这人是在失望什么,但若联想起他自己来猜,估摸着该是失望他没有被吓得腿软只能跪在纪羽脚边发抖吧。
若真是如此,那真是痴人说梦,他是不会这般做的。至于方才纪羽的问题,他也不打算回答,只是冷冷说了一句:“殿下再不进去怕是要撞见皇上了。”
该是皇上这当父皇的对纪羽还是有些震慑作用的,纪羽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扣着他的手腕朝清宁殿殿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