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宁是学表演的。 在舞台剧的表演中,她演出过这样一个场景。 当她推门而入时,看到好友倒在地上,满地的鲜血。 她需要完成,在经历初见的震惊后,转为无措的过程。要演出脑子中一片馄饨,大脑无法支配身体的这个画面。 在排练时,她不停的吐槽这个表演的尴尬。 大脑无法操控身体还能动?这跟彩色的黑有什么区别? 而现在,喻宁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感觉。 大脑被各种一闪而过的信息刺激的爆炸,但什么也捕捉不到。 她想到了当时演出的这个片段。 此时喻宁所有的行为,都是出自本能,已经无法受到大脑的操控。 不受操控的保持着微笑,机械的吃东西。 味同嚼蜡一道般,反复重复这简单的动作。 吃,笑 再吃一口,再笑一下。 对发生的事情浑然不知,也不想知道。 她没有想过,会跟顾清寒在这种情况下见面,没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了。 十年前,自己曾对他说, "我喜欢你,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十年后的再次相遇,一句"我和顾云深一直在一起,已经十几年了。"把自己的脸都打肿了。 算了,乐观一点。 说不定他并不介意呢,都这么多年了。 这么一想,喻宁她更丧了。 浑浑噩噩的状态延续到吃饭结束,顾云深把后劲不足的喻宁拎走了,开车送她回家。 重启大脑后,喻宁渐渐回神了。 “不对啊,你怎么回事啊!说好的今晚上吃饭三个人的!” 喻宁一上车就大声冲着顾云深嚷嚷。 说到某个人的时候气势唰的就弱了一大截,掰着自己的手指眼神乱飘的说,“那谁,是怎么回事啊?” “哪谁?”顾云深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哦,你是说那个女的么?” 顾云深开着车,在后视镜里暗中观察着喻宁,“你不是听到了么?我是真不知道我妈把她叫到家里来了。” “我说的不是她。” “那你说的是?” 喻宁被顾云深这挤牙膏的说话方式弄的很烦,抬起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废这话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可有意思了。” 顾云深依然在喻宁生气的边缘来回的试探,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不敢在皮了。 “顾清寒嘛,你又不是不认识!前几天回国的,这几天都没在家里面,我也不知道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顾清寒出国的事,就是她从别人的口中知道的。 现在回来,还是别人说的。 喻宁眼眶发热,心里有点委屈。 但这委屈还不能跟任何一个人说,因为是自己作的。 “怎么不说话了?” 顾云深挺久没听到喻宁吱声,一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碰了碰她,“再说了,一开始就跟你说了三个人,我爸我妈和顾清寒,可不是三个人嘛!” 顾云深开口说话,扰乱了喻宁的思绪。 喻宁揉揉自己的脑袋整理了情绪后,趋散了满怀的烦闷,又恢复平常时,和顾云深日常打诨。 “你哥回国你也没有跟我说过,我惊讶一下子很稀奇吗?” “我讨厌你哥,你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知道知道。” 顾云深见喻宁刚刚的低沉一扫而空,便放心下来,“我怎么会不知道你讨厌顾清寒呢?” “你最讨厌我哥了,就像我讨厌你哥一样讨厌。” 昨天喻宁挪移顾云深的话,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被顾云深给还回来了。 说话时,顾云深认真的开着车,嘴角带着一向惯有的坏笑。 喻宁直觉感到这句话里有深意,在想顾云深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她歪着头盯了顾云深一会儿,发现与平时无二。 顾云深向来脑残心大,怎么可能发现? 再说了,就算他真的发现了自己对顾清寒有什么?他还不立刻跑来问,还会自己憋着这么长时间。 这不存在的。 想到这些,喻宁便不再深思。 把喻宁送到回家后,顾云深将车掉了个头重新回到了顾家。 到顾家之后,跟顾云深想的一样,顾清寒果然还在。 顾清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放在自己膝盖上的笔记本敲敲打打。 沙发旁的茶几上,放了杯喝了一半的咖啡。 顾清寒,人如其名,清冷的很。 整个人淡漠的仿佛没有一丝的感情。 他仅存的一点温情,早在十年前亲手被自己摧毁。再次相见,越发的冷了。 顾云深觉得家里的空调温度有点低,他搓搓手臂朝顾清寒走去。 听到顾云深的走近,顾清寒并没有动作。 “喂!”顾云深停止脚步,叫了顾清寒一声。 顾清寒抬头,顺手合上笔记本。 双手随意的搭在电脑上,乌黑的眸子认真的看着顾云深。 四目相对,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就这么两两相望着。 顾清寒不似顾云深偏浅的发色,较深的眸色和发色,让整个人看上去尤为冷峻。 加上顾清寒常年的面无表情沉默寡言,更是让人难以接近。 顾清寒,可不是么? 名字里都透漏着清冷和不被待见。 这可是高岭上一朵孤傲的花,还是个差点被喻宁摘下的花。 喻宁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心里可是比谁都清楚呢! 顾清寒不想就这么跟顾云深毫无意义的耗下去,率先打破沉默。 “这就是你叫我回家的理由?” “是啊。” 等到了想回答的问题,顾云深高兴了。 他笑的小虎牙都露出来了,“难道你觉得这理由不够?” 不够?简直太够了! 他这便宜弟弟还真的,是十年如一日的知道怎么扎自己的心。 明明在出国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不再跟这两个人有任何联系。 他、顾云深还有喻宁,就像一比烂账。 说不清楚谁亏欠谁,算不清楚的。 可是刚回国,这两人就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 还真是…… 尽管顾清寒尽心里已经想了很多,但面色未变。 “所以呢?” “所以,你亲爱的弟弟快要结婚了,”顾云深做了个夸张的表情,“你难道不应该给予真心的祝福吗?” “祝福在吃饭的时候已经给过了,没其他的事我回屋了。” 顾清寒拿上电脑起身就要走。 在顾清寒起身的那刻,顾云深快一步上前堵着他的路,凑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我知道你喜欢喻宁,但是现在,她是我的了。” 之后,后退一步,扬起了招牌乖巧的笑容。 “晚安,我的哥哥。” 顾云深说完之后,顾清寒一如既往的没有露出半个表情。 无视顾云深,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放下抱着的电脑,坐到床边。 他抬手看了看手心,刚才因为握拳太用力而落上的了指甲印。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劲才克制着,暴打顾云深一顿的冲突。 顾清寒往后一倒,顺势躺在床上,用手遮住了自己的双眼。 你完了,顾清寒。 只有顾清寒自己心里清楚。 在见到喻宁的那一刻,他的眼睛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