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猫着腰,蹑手蹑脚地转身,刚迈出一只脚,就踩到了一片落叶上。
咔嚓。
尤莉:噫呜!
寂静的深夜里,即使是一片落叶碎裂的声音也无比清晰,更何况书房的窗户还没有关严实,这声音几乎是毫无阻拦地传到了书房里。
正在剑拔弩张的二人瞬间安静下来。
尤莉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她甚至不敢再动,只能一点一点地转动脑袋,僵硬地向后瞄去。
边时夫妇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他们疯了似的冲到窗前,欣喜若狂地看着她。
“尤莉,原来你在这里呀!”
“小尤莉,快到我这里来!”
夜色中的少女像一只娇小纤细的精灵,正在微微颤抖地回望他们。几乎要融进黑夜的长发在风中轻轻飘动,受到惊吓的双眸宛如雾气笼罩,氤氲出盈盈的水光。
她像不染纤尘的天使,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圣洁的柔光,又像魅惑人心的恶魔,轻易便能让人堕入欲望的深渊。
单文漪和边时似乎忘记了彼此的存在,他们打开窗户,爬上窗台。
“尤莉,不要动。我这就过来了……”
边时伸长了手,神色痴迷。
“不要听他的,尤莉。你不是喜欢我的吗?来,来我这里……”
单文漪也爬到窗台上,像引诱小动物一样轻声呼唤她。
眼看着两人就要从窗台上跳下来,恐惧不已的尤莉发出一声细弱的低泣。
“你、你们不要过来!”
少女颤颤的声音起不到任何震慑的效果,她努力抬起因为饥饿而无力的双腿,咬咬牙——
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虽然很没出息,但她现在饿得两眼发花,根本打不过他们呀……只能跑了!跑得越远越好!
“尤莉!!!”
边家宅邸里响起歇斯底里的怒吼。
***
可怜的尤莉使出了吃奶的劲,像只长腿的北极兔,趁着夜色飞也似的逃出了边家宅邸。
原本以边时的体格是肯定能追上她的,但他那声怒吼似乎惊醒了其他熟睡的佣人,众目睽睽之下他和单文漪反而不好再有所动作。
毕竟这不是一件说得出口的事情——况且单文漪还穿着露骨的睡裙。
尤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只顾埋头狂奔的她就这么跑到一条荒无人烟的小道上,直到筋疲力竭、上气不接下气才慢慢停下脚步。
跑了这么久,那两人应该没有再追过来吧……?
她拖着沉重疲惫的身体,虚弱地呼出一口气。在确认没有听到其他人的脚步声后,少女双腿一软,无力地瘫倒在地。
她太累了……又累又饿,甚至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大脑也几乎停止思考。
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就像一朵失去养分的鲜花一样,正在迅速枯萎死去。
“饿……好饿……”尤莉喃喃地念叨着。
现在是深夜,这里又是荒郊野外,周围除了比人还高的杂草,什么都没有。
她根本不知道该往哪去。
不、不会就这么饿死在路边吧?
小姑娘被这个可怕的想法吓得打了个寒颤。
似乎是在回应她的心声,一阵冷风忽然刮过,吹得杂草哗哗作响。在寂静无人的夜晚,这声音犹如怨鬼哭嚎,听起来格外渗人。
“……噫!”尤莉下意识地惊叫出声,但下一秒,她忽然像小动物一样皱起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
——好香。
好像是花朵的芬芳。
她不是没有闻过花香。从玻璃棺椁里醒来后,她就对花的气味极其敏感。在边宅的时候也是,每每路过花池,都会激起她的食欲。
可都没有现在这么强烈。
好香好香……好香的味道……吃起来应该也很美味吧……
饿到丧失理智的尤莉咽了咽口水,情不自禁站起身,顺着那缕似有似无的幽香,游魂似的向着杂草深处走去。
茂密的杂草群一眼望不到头,越往前长得越高,远远看上去黑漆漆的,像是潜伏着什么可怕的怪物似的。
尤莉循着淡淡的香气,费力地将这些碍事的杂草扒拉开,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着。终于在即将力竭之时,来到一扇镂空的浮雕铁门前。
这扇铁门已经生了锈,看上去似乎很久没有打开过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挂在门上,泛着黯淡的光。
尤莉又吸了吸鼻子,双眸一点一点变亮。
在这里面!香味是从这扇门后飘出来的!
浓郁的香气刺激着她的神经,她抬起小爪子,迫不及待地推了推铁门。
吱呀一声,铁门开了。
尤莉:“?”
原来这道陈旧的大门压根没有锁上,一直都是虚掩的状态。
尤莉迈开双腿,不受控制地走了进去。皎洁的月光照亮了脚下的石砖,也照亮了门内的景象——
“……哇!”
在看清眼前的植物后,尤莉发出小小的惊叹声。
蔷薇,满眼都是雪一样洁白的蔷薇花。
清幽的香气越来越浓郁,像湿润的雾霭,温柔地将尤莉包围起来。层层叠叠的爬藤蔷薇缀满枝头,花瓣一簇簇拥起,从高高的石墙一直蔓延至她的脚下。
翠绿的枝叶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叶尖弯曲着,翻卷着,在夜色里摇摇欲坠。
这里似乎是一处无人看守的蔷薇园。
蔷薇的幽香吸引着尤莉,她忍不住俯下_身,轻轻摘下一朵,深深地嗅了一下。
肚子越来越饿了,饿到眼睛发花。
人饿到极致的时候,可是连树皮都吃的,她只是吃几片花瓣,应该没什么吧?
她这样说服自己,手指迫不及待地撕下柔软的花瓣,送入嘴中。
清甜的芬芳在舌尖迅速蔓延开,极大地滋润了她干涩的喉咙。尤莉忍不住又接连吃了几朵,奇异的是,一直无法被满足的饥饿感竟然也随之减少了很多。
太好了,她不会被饿死了!好吃、好好吃啊呜呜呜……
尤莉感动得都快哭了,她一边往嘴里塞花瓣一边抹眼泪,看起来别提多可怜了。小姑娘站在蔷薇丛中像只小仓鼠般,正吭吭哧哧吃个不停,身后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缓慢的,清脆的,慢条斯理的,像是某种重物安稳地压过枝叶的声音。
尤莉一惊,僵在原地。
身后的动静也随之停下,一个清冽幽郁的声音轻轻响起。
“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