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夜里落了一场大雨。阿列克数了一下日子,他以为时间过去了很久,此时此刻才惊讶地发现自己也不过离开圣歌女神家一个月。
生活及其没有实质感。阿列克甚至错觉十多天那场对话是温九一的口误。可他又想不出来温九一为什么会这么说。
“你想去战场吗?”温九一问道。
阿列克不知道自己是否合适。可曾经他最引以为豪的一件事,是他是阿莱席德亚的弟弟。
他不否认自己享受着哥哥荣耀带来的快乐,又被这种超出正常人期望的压力所逼迫到痛恨那个人。
阿莱席德亚出卖战线的时候,他才是个刚刚服役的新兵蛋子。那年的他从最基础的工作开始做起,后方的炊事房、打扫机甲房、维修生活设备,他干了一切能干的工作。在完全物质慌乱中迎接了前线的最新消息,和他梦想过的服役生活说再见。
“我想。”阿列克说道:“但我会不会不方便……”
“只要你想就可以了。”温九一说道:“走吧。”
这个军雄把他丢到了军营中。阿列克已经很久没有拿起武器了,他除了头发那个发夹枪外,只记得操作家用的外骨骼机甲。温九一并没有嫌弃他,甚至纵容这个比自己年长的雌虫,笨拙又羞涩地调整武器的指数。
“部长,抱歉,我好像不太会操作……”
温九一握住了阿列克的手,他贴过来时带来了身上的冷气,阿列克错愕于这颗星球的气候下,温九一身上的温度。
可很快,他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些内容。
“你太会说抱歉了。”温九一说道:“我不喜欢这个口头禅。”
“抱歉。”阿列克话才出口,随后捂住嘴,心虚地瞥向一边。
大约十五分钟后,他终于适应了这项新武器,一把制式用的千米里程狙击枪。为了对付寄生体和开荒中未知的敌人,军部每年都会花费大量的钱财在武器开发上。
“您不需要去会谈吗?”阿列克成功打出一枪,他感觉到肩膀被后坐力击中。这时候,他才有一种自己和时代脱节的感觉。
温九一没有详细说。这个时候,他越是说的少,他的通讯器就叫得越疯。
“是一些不重要的。”
温九一收拾自己的装备。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巴掌大的□□,对准一个方向连续连开了三枪。阿列克还奇怪,他为什么要放空了开枪。没等半会儿,远处放出了几个红衣的寄生体,他们似乎才露个面,就被什么东西击中一般,纷纷倒地发出痛苦的嘶哑。
时至今日,阿列克清楚,这些和温九一之前杀死的寄生体类似,都是生化91部门想办法抓过来实验新武器用的。
他们自己拿寄生体来实验毒和枪,尸体丢给实验部门。阿列克帮温九一整理日程的时候,就发现实验部门有超过60%的内容都是抗议生化连的人对尸体的虐待——这样对实验的干扰因素太大了。
这里面,队长级的寄生体阿列克再也没有见过。甚至连士兵级也寥寥无几,大部分都是被寄生体寄生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或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识的人。
阿列克同情他们。他看过很多非机密的宗卷,大部分被捉到这里的人都是无法控制自己的。不少人宁愿一辈子都不要醒过来,他们情愿一辈子都不要恢复自己的意识。
很多雌虫没有办法直面自己被寄生后的所作所为。
阿列克和温九一训练到了晚上。当他和他站在一个水池里冲把脸的时候,今天所有的疲倦瞬间从阿列克的心上和身上消失了。
“你在看什么?”
“部长,我在看毛巾在哪里。”阿列克别开眼。片刻后,他找到毛巾又忍不住把目光放在温九一滴落水珠的发尖、沾染上水珠的睫毛上。这些微乎其微的细节,忽然让阿列克第一次意识到在训练场里疯狂捶打沙包、不断给自己增加负重的军雄是个雄虫。
那天和温九一并行的人回来都说,温九一显得太过冷静了些。他们说杀死寄生体是在做善事,也是对雌虫的解脱。可温九一亲手杀死了自己的长辈,居然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这在很多人看来,就太冷血了一些。
“想什么。”温九一猛地靠近阿列克,他看着自己选出来的勤务员。刚刚,他换了一副漆黑的薄手套,手套的皮层黏这阿列克的下巴,让他脸红起来。
还不等阿列克开口,他的下巴处轻轻地被割出一道血痕来。
“既然决定上战场,那一刻也不要松懈。”温九一亮出指尖的刀片,上面细小的血丝让阿列克快速冷静下来。
他当即后退两步,说道:“是。”
温九一还是他熟知的部长。
可……想到那些人说的话,阿列克又有些忿忿不平。他见温九一抱着训练服去浴室,连忙追上去,“部长,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我去洗澡。”
阿列克愣了一下,“我帮您搓澡。”
温九一头也不回,冷冷地说道:“你很闲吗?”
阿列克心想,当然不是啊。只是他对温九一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这是一个冷酷无情,比自己还强上许多的雄虫。多日的相处,阿列克影影约约感觉到温九一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说他真的冷酷,阿列克觉得一个真的讲究实用价值的军雄,是不会花时间,挑选自己这样的雌虫放在身边。可说温九一对自己有多么喜欢和看重,阿列克也没有感觉出来,深夜在办公室打地铺时,他默默掏出工资条,看着上面几乎满格的加班费,宽慰自己脆弱的内心。
不过差不多一个月,阿列克感觉自己对温九一喊话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还好吧。”阿列克说道:“服侍您是我的本职工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