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盈月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为了防止事情往不可挽回地奇怪的方向发展,她还是先从裴阙的怀里逃了出来。
裴阙见她挣动,便不再拦。
他转过去,“国公府势大,你今日拒了。以后也没有几家敢上门提亲。”
像是权衡利弊一般,他条分缕析道,“嫁孤,自然没有人说你的闲话。况且,前世你不是做的很好吗?”
柳盈月的眸子终归沉了沉。
夜色沉静,照着湖面微鳞,银光拨动到她的眼尾余光,惹出几分刺痛。
随后,她朗声道:“不劳殿下费心我的婚事。”
裴阙眉间再度攒起:“你不愿意?”
柳盈月垂着眸子道,“殿下应当心选一个喜欢的女子做太子妃。”
“孤……”裴阙话到嘴边,却再不能说出一个字。
柳盈月心平气和。
这一世有些变故,而裴阙向来不喜欢在这些事上花费心血。
“敢问殿下。”她道,“殿下可知道臣女喜欢什么。”
裴阙定定地看着她,抿了抿唇道,“喜素衣,不爱香料。”
虽然偶尔她发间会沾染些花香,他不喜欢,但有时也不那么介意。
裴阙觉得这问题着实与娶她毫无关联,便道:“你喜欢什么孤都可以送给你。”
柳盈月轻嗤。
前世投其所好,行装素净,倒被他当做是真的。
一时不知是裴阙可怜,还是她可怜。
“不重要了。”柳盈月早就一身轻松,“夜深露重,请殿下回吧。”
*
和裴阙的莲池夜谈不仅没多久,还不欢而散。
第二日因太后要回京,上清园都起的极早,再见到裴阙时,他的眉间依旧淡淡,丝毫不曾被昨日的谈话影响。
这才是他。
柳盈月和裴阙在太后身后分立两侧,而后回宫之礼数繁多,需要皇帝、皇后、大臣轮番拜见。
柳盈月猜测,太后离宫之前原本权势也很大,以至于离宫后仍有余威,而回宫时宫内宫外依然是恭恭敬敬的。
如裴阙所说,太后没许她离开。
接见皇帝、皇后和官家亲眷时,她就站在太后的不远处。
前世她见着元帝的次数不多。况且这时元帝的身子已很不好了,深陷的眼窝强撑着精神,太后见着他便叹息,很快地让他回去了。
皇后留了下来。
前世的太后如今还是皇后,奉茶时稳妥恭敬。
柳盈月不禁疑惑,怎么会同她见到的那个人相差如此之大。
太后就着宫中的许多问题询问,皇后跪伏回答,答的不仔细的,太后还会追问。
问到柳盈月估摸着茶要凉了,太后才微掀眼皮道:“昨日你差人问哀家的意见,说明你还有心。”
皇后跪在冰凉的地板上,死命压抑着心中的怒意。
她没想到太后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迅速。
不,她根本没想到太后会为了这件小事驳她的颜面。
皇后抬起头时,又是一副乖巧的儿媳模样,答道:“臣妾知错,不应让此事扰了母后的清净。”
“你知道她是谁,还敢把她赐给你那废物侄子??”
骤然生变,皇后亦猝不及防遭了一声喝问。
太后脸色怒意横生,伸手掀翻一旁的茶盏。茶盏骤然摔落在皇后腿边,冰冷的茶水四散,向她侵袭过来。
皇后纹丝不动,喊道:“母后息怒。”
她知道寿宴上太后赞赏这柳家庶女的琴艺,知道和前朝某位宫女有关。
可那位宫女早和太后反目被发配出宫去了,人人深以为忌讳。
没想到太后竟对那宫女教出来的一个小徒弟如此袒护!
皇后新修的指甲掐进肉中,她认错极快,“太后息怒,臣妾知错了。”
太后将陈年的旧事翻到出来又足足说了好一阵,才道:“此事原也不怪皇后,起来吧。”
谁都知道这是一句场面话。
“皇后一向心软,必然也是偏听了别人的话。”太后像是消了气,“身为皇后,应当一视同仁,不偏不倚。身为国公府世子,就可以强抢民女?”
皇后起身时膝盖还在疼。
许久没有受过这样的罪,她显然是不习惯的。但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连连道:“母后教训得是。”
太后训完皇后,又诏国公府一家人入宫。
国公府夫人一早得了消息,一夜没能睡好,顶着眼下淤青来拜见太后。刚进门,就瞥见站在太后身边的柳盈月,但全然没了先前气势。
至少现在她不敢。
何夫人一进门便大喊恕罪,声泪俱下地说知错了。身后跟着的是何语萱和何玉辰。
何玉辰的手臂还裹着厚厚的纱布,面色青紫,行跪礼时很不顺畅。何语萱跟在后面抿着唇,大气也不敢出。
明明寿宴上她曾一舞得过太后的青眼,但当下,她全然不敢有任何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