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不置可否。
皇帝和皇后正要赔罪,“母后寿宴,是孩儿不对,惹您伤心了。”
“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如今见他们这批人如此年轻,哀家也很喜欢。”太后道,“今日大家只管开心。”
何语萱下了场,十分得意地朝向自己的兄长,而何玉辰,手里捏着的酒盏还在轻晃。
他先前受罚的伤还没好。
但见何语萱瞥一眼下席中的柳盈月,朝何玉辰假意笑道:“兄长,怎么不喝啊?”
何玉辰不应饮酒,是因养伤期间,禁食腥辣禁饮酒。
“是不是看见她也不喝?”何语萱下巴微抬,示意柳盈月的方向。
而何国公和何夫人坐在前桌,一听见此言,便放下酒盏,蹙着眉往那边看去。
这一看,惹得其他人也纷纷朝柳盈月看过来。
“……”柳盈月故作不觉,但柳梦姚察觉到周围的目光,拉了拉她的袖子,“他们是不是看过来了?”
不仅看了过来,还十分明显。
如此目光齐聚一人,坐在殿中的太后不禁有些惊讶,也一齐朝那方向看去。
只见目光中心的姑娘生的眉清目秀,是个十足的美人,更出彩的是,即便是众人各异的神色朝她看去,她依旧气定神闲地剥着金桔,毫不慌乱。
太后略有些诧异,又觉得这姑娘面生的很,于是问道:“这是柳侯的女儿?”
皇后应道:“是柳侯的三女儿。”
太后瞬间明了。
柳侯是三代承爵,年轻时娶了宰相之女为妻,后又讨了妾,且妾室先孕育长子。
这原本是不允许的,奈何前朝宰相之女大度,柳侯又极力维护,柳家才不曾有什么大的矛盾。
后来二夫人孕有二女时,为了不惹大夫人心烦,特地将人送出去养,待长到十岁时才接回来。
她并不喜欢柳家庶出的两个兄妹,更不喜欢柳侯过分宠妾的行为。
太后“啧”一声后,皇后便瞬间明了,太后对这柳家是不大满意,而绿冶园之事,她也颇感兴趣。
皇后看着众人,笑道:“都在看什么呢?”
何语萱极快地回复道:“听闻柳家有个天仙似的美人,既是太后娘娘的寿宴,何不献上一技,让众人瞧瞧这天仙有什么本事?”
何玉辰瞪她一眼。
谁知这更激发了何语萱的兴致,故意点他:“你可别瞪我,我对这位姐姐可期待着呢。”
柳盈月自知躲避不及,起身一拜,连着柳侯和夫人一道起身,朝太后娘娘一拜:“小女久居家中,性格腼腆,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太后娘娘海涵。”
“京中的姑娘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总得会一样。再不济嫁人去了夫家没点本事,倒叫人笑话柳侯教女无方了。”皇后娘娘面上温顺,但连着柳侯和柳盈月的家事一道说了。
“母后倒也不必强人所难。”裴阙却偏要接一句,惹得皇后一个侧目。
“哀家记得,柳二夫人出身永州梨巷吧。”
柳侯嘴角一僵。
永州梨巷是永州一地出乐师和艺人最多的地方,虽非烟花之地,但乐师出场时备受尊敬,而背地里仍被调侃不过供人取乐之流。柳盈月母亲的身份一直如此为人诟病,入侯府之后再没出过小院。
柳盈月出生后,为不惹大夫人烦心,也偷偷被送入梨巷,直到十岁时,她才知道自己还在京中有个侯爷的爹。
柳梦姚此时站起身,毫不羞怯地朝太后一拜道:“娘娘,小妹擅琴,如若娘娘不嫌弃,小妹当即可演奏。”
柳梦姚身为嫡女,哪知身为庶女,身份能有如此多诟病之处。
一直沉默着的太后并不想场面难看,怕柳三姑娘水平太次硬生生地搅了大家的兴致。
只见柳盈月终于起身,走到殿间,毫不露怯地向前一拜:“愿为娘娘献上一曲。”
随即便有宫人取琴来,柳盈月若无旁人地走到琴后,理裙入座。素手一伸,反拨出一道流水。
在场的人忽然静了下来。
柳盈月心中已有定论,择了一曲十分庄重的曲子,不紧不慢地拨弄琴弦,视若无人。
即便柳盈月重生归来,但前些日子总在闲时练琴,很快便捡回练琴的感觉。
一曲终了,柳盈月合时宜得起身,朝太后娘娘致意,却没见,太后娘娘缓缓站起身来,皇后的面色并不好看。
“这曲子谁教你的?”太后问道,声音中竟然略微颤抖。
“臣女虽是庶出,还在永州梨巷住了好些年,可小娘并不忘给臣女请先生教导,臣女自幼习音律,日日操习,莫敢怠慢,此曲是师父所授。”柳盈月字字铿锵,毫不怯场。
“太后!”只听皇后一声惊呼,众人均看去,太后娘娘竟当众用锦帕擦泪。
何语萱一下子站起来,斥道:“柳氏,你大胆!”
柳盈月也不辩解,直直地行了一个跪礼。
一言不发地裴阙此时已经起身来到太后身边,软下声音喊道:“皇祖母。”
周围的皇帝、皇后,在场的官员大臣一齐站起,关切地看着太后。
场面乱作一团。
许久,太后终于擦了眼泪,朝围来的人摆摆手。
裴阙适时道:“柳三姑娘虽不识好歹,但原不知情,祖母可要怪罪?”
太后娘娘终于坐起身,拨开挡在身前的人群,朝柳盈月道:“你走近些,抬起头来,哀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