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天赐看到了他的脸色就说道:“不用那么沮丧,他能够用账本来换取我的一个人情,想来也是不会凭空消失的。你去看看牢房里有没有这样的人,就是身手非常厉害的,到时候你就把他带出来,让我看一看。”
“朱先生!大牢里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若是……”
“不必如此,我身边不是有你们嘛,有你们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朱天赐笑着说道。而一边的岳如昆愣了愣,随后就生出了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朱先生如此信任自己,自己绝对不能辜负朱先生的信任。
“是,末将定保护好朱先生!”
“这样才像话嘛!走,一起去监牢!”
当他们找到这个人的时候,牢房湿漉漉的,同时因为终年见不到阳光的缘故,竟然显得有一些阴森。这个牢房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大多是一些青手,这些青手专门替江湖上一些人擦屁股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些青皮打手都有一定的家传武术,有的能够把人打得鼻青脸肿却没有什么大伤害,还有的能够把人打得骨头尽断而表面完好,甚至有的能够让人几天后死,几个时辰后死去。
不过这一行有一个规矩:不接官的活计,但是朱天赐自有办法,之前就写了一份【关于招募军队教官的决议】,然后也不是专门收那些见钱眼开的,而是先给他们一个选择,要么是干净的身份,要么就是给钱,两者选一个,招募之后进行充分的摸排,把一些痞子混混给筛出去,免得这些比较单纯的军汉子被他们带坏了。
来到牢房前,这个人是秋决的人,据说是打死了一个管家,好巧不巧,正好是赵永和的管家,于是他锒铛入狱,然后在赵永和的推波助澜下,给判成了秋决。
这个人叫做唐展图。
这个名字在重庆地界可是响当当的一个招牌,许多住在贫民窟里的老百姓可能不知道重庆府尹是谁,甚至可能不知道督师是谁,但是唐展图这个名字绝对是知道的,他那一套拳法绝对的响当当。可是被关在牢房里三四年了,恐怕早就成了废人吧?
不过这虽然被判处了秋决,但是这三四年来都是游走在“情实”和“暂缓”上,因为根据明英宗的司法改革,加上了一系列法令和三司会审制度,用来保护奴仆的人身安全。
不过随着文官体制的逐步崩坏,这个也变成了捞钱的手段,不断变换“情实”和“暂缓”,然后书吏到推官都能够拿一笔可观的买命钱。
唐展图没啥钱,因为都拿去资助他那些贫困的朋友了,但是所谓穷文富武,这么多年来也收了一些徒弟,一些人真心喜欢,有的人靠着这样一份武术闯下了更大的基业,这些人同唐展图有师徒之名,更有父子之义,即使知道没办法把师父弄出去,也会花钱上下打点,于是导致唐展图的监狱生活还不错,每天好酒好菜不说,甚至收了两个徒弟,日子甚至比外面还好一些。
因为知道朱天赐要来,这里的人不敢怠慢,连忙清理了一下牢房,然后整理了一下周边的东西,牢房看样子也算整洁,除却手腕一样粗的牢笼棍子之外,没有什么压抑的气氛。
唐展图就坐在茅草铺就的床上,四十岁左右,浑身清爽,身材匀称优美,面容温和却透露着一丝威势。
“囚徒唐展图,不知贵人来到此处所为何事?”唐展图抱拳。不卑不亢地说道。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但是举手投足之间自成一股威势,声音也非常沉稳大方。
朱天赐看着唐展图古铜色的、青筋坟起的双手就说道:“你就是唐展图?”
“正是在下。”唐展图怡然自得,仿佛这里就是自己家里一样,说的也是随和平常。
“整天在这牢房里,得不到自由,你想要出去么?”岳如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都有一点儿不自信——这厮在牢房里过得这么好,真的会愿意出去么?岳如昆在自己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呵呵。”唐展图微微一笑,身上突然绷紧,用劲一拧,只听得室中打出啪地一身脆响。他又笑道:“功夫废了,还是在这里面安稳些。”
岳如昆看得目瞪口呆。
这种击破空气的劲力,竟然是功夫废了!
“听说你是陆安平的弟子?”岳如昆又问道。
他来之前曾做过准备,只是有人说唐展图是陆安平的亲传弟子,也有说是再传弟子。总之他的绵拳功夫跟万历末年的那位内家拳大宗师必然有关系。
“嘿嘿。”
唐展图侧过身去,伸手抬臂,复又放下,看那动作就像是将空气转成了球。在岳如昆眼中,仿佛能够看到空气凝结如粥,被这中年人玩弄手掌之中。
唐展图显然是想要用这种变戏法儿一样的手段来表现自己的师承,或者还有一些别的意思——比如展示给朱天赐看,不过这些在外人看来还是有一些云里雾里。
岳如昆能够看出一些东西,但是看不完全,一边的朱天赐却看出来了,他在应征入伍之前也曾经练习过几年的武术,看出来这里面的门道,于是拱了拱手说道:“果然是陆安平的亲传弟子,不愧是一代宗师,先生可愿意屈尊前往我处么?我诚心相邀。”
“什么事情?”唐展图并没有装模作样,而是单刀直入地问道。
“杀建奴,复故土。”朱天赐如实回答。
“哈哈哈!我这正是古来大将杀敌立功之技!”唐展图大笑道:“只不过在下身陷囹圄,不太方便。”
“赵永和死了。”朱天赐说道,然后继续说道:“不久之后就会有人放你出去,到时候你拿着这个东西到巴县暑,这位壮士会带你去。你要是不愿意也是可以的,我也不会为难你,只是希望你别做那些杀人放火的勾当。”
听见朱天赐说自己是一位壮士,岳如昆不由得挺起胸膛,然后听见后面几句话就双目喷火——你这厮要是不答应朱先生的请求,一定要你好看!
然后冷冷地瞥了一眼唐展图,随着朱天赐就走了,搞得唐展图有点儿不明所以。